贾政一付拭目以待的表情。
他了解,一向对自己这个父亲唯唯诺诺、恐避之而不及的儿子,从来就没在自己面前提请过展示自己,哪怕只有一次。
这次真是破天荒,虽然是贴身丫鬟晴雯替他说出来的,但贾政能分辨得出来,晴雯的提请就代表着此刻宝玉的心声。
看来,宝玉他还真是借了个胆儿。
他这样的表现,让贾政内心有了些许对儿子的期待。
私底下,宝玉偷偷瞪了晴雯一眼,心说:“丫头,什么不请之请,你就把我往火坑里推吧。”
晴雯才不理会一贯温吞、难于决策的宝玉就此有什么想法,然而,同时,为避免宝玉事后跟自己算账,她只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身边的茗烟倒是替自己的小主子着想,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晴雯,晴雯则回瞪了他一眼。
只听茗烟小心谨慎到似乎是在用腹语和自己说话。
不,茗烟他那不是在说话,那是在央求。
茗烟说:“我的好妹妹,你要是送佛,也得直送到西天啊,现如今,你提请都替他提请过啦,咋就把咱这小主子给扔在半路上啦?!万一不小心,他叭嚓一下掉下来,可……”
晴雯本来想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结果,一听到“叭嚓”这两个字被茗烟用来形容自己小主子宝玉之窝囊,她一下子忍俊不禁。
贾政看见宝玉在那里站着手足无措的样子,起先刚生出来的那点对儿子建立起的信心,此刻又动摇起来。
他开始怀疑,这一切的提请根本就是他身边的贴身小丫鬟晴雯唆使的结果。
而自己的儿子,仍旧如自己所意料的那样,没什么出息。
想到这里,贾政气不打一处来,面孔憋得发紫,眼看着就要大发雷霆。
“我说,袭……袭人,你……去给我拿两个生鸡蛋来。”宝玉在这个贾政就要发脾气的这个节骨眼上,终于,吞吞吐吐地冒出了这么句话来。
袭人当然忙不迭地赶紧领命去办。
而在堂上陪在贾政和宝玉身边的众侍者则一个个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宝玉要搞什么名堂。
鸡蛋被端了上来,宝玉拿起一枚,就着烛火仔细冲蛋壳的里面看了又看。
然后,他双手捧着,将这枚生鸡蛋呈送给贾政面前,说:
“还请父亲检查一下。”
贾政闷声闷气、不耐烦地一摆手,说:“不会有错,不就是个生鸡蛋嘛。”
众人皆看到宝玉郑重其事地手持一枚鸡蛋,不知他下文将要干些什么。
于是乎,一时之间,堂上静到都能听到彼此的喘气声。
宝玉瓮声瓮气地对晴雯说:“晴雯,你来配合我修习功夫吧。”
“啊——?”众人听了宝玉这话,吃惊得简直要掉下下巴来。
什么?在父亲面前提请,说要展示一下一年以来的学业和武功进展,这还算合乎情理。然而,宝玉你竟然要拉上一个垫背的?而且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
这是作甚?
人们的偏见并不来源于对晴雯的瞧不起,而是来自于不逊于贾政所意识到的、根深蒂固的对宝玉这人一无所长的认知。
故而,宝玉这样一出口,那些原本还期望着宝玉真有些什么进步的人们也开始重新站到了贾大人这堆人中,也就是说,他们不再肯相信,宝玉这么个不成器的公子哥会在短短的一年里成才。
他那是吹牛。
看他一会儿如何显眼吧?!
一旦大家都开始有了这样的想法,堂上的气氛也就开始不对啦。
似乎,人人都在开始担心,今晚到最后会不会有一场父亲对儿子的虐待发生。
紧张的气氛让大堂上哪怕只是掉根针,也能被分辨个一清二楚。
晴雯大大方方地走到宝玉的对面,对他一个拱手施礼,在众人看来,她还真有些女侠的风范。
这样的表现,让贾政不由地想起了这个被自己遗忘了的大观园里的丫鬟。
他想起来了,这就是自己当初为了纠察她身上暴露出的复国军的蛛丝马迹,而从听鹂馆的老鸨那里特意买回来的小侍女。
虽然,自己当年对她的盘查没有得出什么定案,到最后,不了了之啦,但,这并不等于说,这个小侍女不再引起贾政的疑心。
把她放在宝玉的身边,是贾政看出这个娃子很机灵,也比较实诚,不像那些袭人、金钏儿的,整体阴气重重地围绕在宝玉的四周,且对宝玉言听计从。
在听鹂馆那晚的游戏当中,不知怎的,贾政和宝玉一样,对这个小侍女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信心,觉得她是个肯于承担的,敢于直谏的家伙。
贾政将这个晴雯给重新记起来的时候,也就是晴雯和宝玉的修习展示开场的时候。
一步跨远,双足分开,宝玉的一招一式,都像是科班出身的。他站立在原地,气定神闲摆开的架势是五行太极。
宝玉双手认真地捂住这枚生鸡蛋,缓缓地,他摊开手掌,将双臂伸长,仿佛要将鸡蛋交到对面的晴雯的手上。
晴雯立时间呼应起宝玉的这一动作,一个接地气地双抱转双推,将自己的手掌稳稳地送到宝玉递来的鸡蛋处。
鸡蛋忽然立在宝玉递出的手和晴雯推掌的手之间,下面就是地面,也就是说,鸡蛋在宝玉和晴雯的手之间悬空立住,其实,被两个人的手掌给夹住在中间。
看热闹的下人们也开始有了进入游戏的感觉,甚而,有几位在贾政身后的老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