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晴雯的记忆中,宝玉是这样回应的:“我一辈子都在为蓝领们创造可以服务的、可以从中赚钱的对象——我自己,我要是作了蓝领,那蓝领们不就得哭了,到哪里再找这么好的主顾?!”
晴雯心想再没见过比宝二爷更厚脸皮的爷啦。
袭人则撇了撇嘴。
宝玉一看自己得罪了袭人,虽然不像得罪黛玉那样马上就“毛了爪”、“抓了瞎”,但也是心里惴惴不安的,心说:
“唉,我发现了,和女人们在一起,不管是上至俺老祖母,也不管下至那不起眼、不重要的小答应小侍女,我就不能掏心掏肺地、口无遮拦地直接说出掏心窝子的话。
“因为,她们一个个的就根本听不进去现实的真实情况,而且,还特容易误解,加委屈,好像真的伤害到她们似的,虽然,我说的事实和她们一个个地八竿子打不着。
“这千年王八万年龟的岁月,经过这些女人的千锤百炼,我也是被迫承认了一个事实:这个社会的天花板就在那里,社会普遍信奉的道理就在那里,我一旦说出真相来,这帮女的首先感觉到天花板要塌喽。所以,才会这么拼了命地表示反对。”
宝玉根本不愿意袭人在今天的晚些时候,或者说是一整天的时间里因为自己说出了不妥当的话而一直对自己沉着脸、爱理不理的。
从前,宝玉他吃过这样的亏,那叫一个难受,谁愿意被自己最贴心、信任的人用冷脸来教训自己,说是为了惩罚自己犯下的冒失错误。
宝玉真真是受不得这种两人关系中的僵持状态,谁也不理谁的,一呆就是一整天,那叫一个别扭,那简直是要憋死个人的节奏。于是,宝玉很有自知之明地,也很有知错就改的态度,完全不像那些个不懂事的公子哥,也没有那么强烈的自我,更不会因一个丫鬟给自己脸色就恼羞成怒,宝玉还是那么有修养的。
宝玉歉疚地半是讲着些道理,半是在哄袭人高兴,说道:
“其实啊,人,说不定到了几百年后,哪里还分什么蓝领、白领这三六九等啊,到时候,全都是没领……说不好,还全都穿着套头衫呢,那可是没领的啊。
“那到时候,人可就不会因为有领没领而生气啦,也不会因为阶级差异的分工而受到歧视、或者受到追捧啦,你说有么有这种可能?!”
袭人虽然觉着宝玉说的话没有啥道理可言,完全是吸口雌黄,因为,这世间终归、说到底一定是有贵贱之分的,一定是有人富有、有人掌权,有人打工的,也一定有人有文化,有人不讲理的。
袭人听得出来,宝玉如此费心地胡诌八扯,拐弯抹角地全都是为了哄自己高兴,不由地,袭人扑哧一笑,化尴尬为自自然然。
照晴雯看来,袭人还真是个大度的姑娘。
当然,宝玉对自己不当蓝领的这个认识应该是一直保有到今的,所以,这会儿,晴雯私下里就在纳闷:
“这宝玉从什么时候起要干面点这一行当的?这和深入到和大人家中了解敌情,似乎并不搭嘎。”
宝玉扮作的花姑娘正在左右逢源地头头是道着,但是,他的余光还是看到了一脸狐疑的晴雯。
他知道,晴雯一定是又在琢磨事儿呢,而且,还没有琢磨明白呢。
小宝发话了,说:“花姐姐,我倒是问你,你被和大人给请到府上,因此而放弃了听鹂馆正打榜的名气,这一点,妹妹小红我还是能够理解的,因为,你要争个自由嘛,要换个活法嘛,只不过……,”
宝玉扮作的花姑娘问小宝扮作的小红,说:“只不过什么呢?”
“只不过,”小红说:“据妹妹所了解,姐姐一向是对蓝领的工作嗤之以鼻的,今儿个这是怎么啦?”
在晴雯看来,小宝在敌人和珅面前,在和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的面前对宝玉提出这样的问题,那简直就是在戏耍自己的上级领导,对自己正在执行的任务持玩忽职守的态度。
晴雯气得想上前质疑小宝,却听和大人说:“咦?小红,我看啊,那边那个眉清目秀的、脸儿白净的小书生怎么对你横眉冷对的?你莫不是有什么仇家吧?”
小宝扮成的小红见和珅提出这样的问题,他非但不打磕巴,而且,更加朗朗上口、六六大顺地一口气说出来:
“他是我娘亲给定下的夫君,上一年赶考来到京城,结果,他非但没有考上,而且,还沾染了京城的贵族气,开始瞧不起俺们家乡人,特别是我,嫌弃我是土坷垃,和他的文化、学识、见识不相匹配。当时,我为了挽回和他的订婚关系,一人只身来到诺大的京城,风餐露宿不说,还处处地装扮成个男生,苦啊……”
晴雯听着好笑,心说:“小宝啊小宝,你本来就是个男生,因为吃了药自愿男扮女装的,你倒要喊苦?!”
小宝哪里知道晴雯现如今正在腹诽着他,他继续以小红的身份诉苦道:
“此男人非吾当日被娘亲给许配给的那个小书生,当即,我心一横,咱不想被别人嫌弃,再说,与其低三下四地遭别人嫌弃也不放弃婚约,还不如早离早散,早些个奔自己的前程。
于是乎,本人主动提出了接触当初的订婚……”
小宝扮作的小红刚絮絮叨叨地说到这里,还没有说完呢,就听见大家伙不约而同地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以及一声声的喝彩。
“咋回事?”晴雯抹了抹睡意朦胧的眼睛,想知道这目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