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荒山,在零零落落坐落着的几个草屋中的一间里……
一大早,韦小宝就将隔夜留下的几块姜饼放在离晴雯床铺就近的桌子上,他又在柴火上温上了一壶野姜汤。
走到晴雯的床铺前,小宝用手按在晴雯的手腕上,见昏睡中的晴雯气色较前几天有所回转,脉搏也似乎变得有力了起来,小宝这才放心地出了门去。
自从晴雯的封印因她不知深浅地强要练功而发生危险的异动,直到今天,晴雯仍旧是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
响铃公主一直以为晴雯是个小书生,秉承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原由,她没法子前来草屋探望。
响铃只能是天天追问着小书生恢复的情况,要不,就是变着法子地逮些山上的兔子、野鸡,叫薛蟠送过来,以示问候。
几天下来,薛潘、韦小宝、宝玉、茗烟等几号人等当中,虽然要数宝玉读的医书最多、得到医生们的指点最多,可是,一到了实际护理的层面。公子哥出身的宝玉就抓了瞎,完全不知该如何去做。
护理晴雯自然而然地就由韦小宝给主动地承担了下来。
封印要开,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闹不好,会颠倒了魂魄、倒流了气脉。
不严重的,可能会导致失语、失忆、犯糊涂、做事混账;严重的,那是会要了小命的。
薛潘早就提醒过晴雯,要她止住练功的梦想。响铃也一再地想要拦住这个小书生莽撞的练功之举……
小宝因为一向以来浑看不出个修炼的门道和所以然,加之他早就知道晴雯身上有股子不管不顾的拼命精神,故而,也就对当初晴雯的修炼没有更多地在意。而此时,他却后悔当初没有提醒过晴雯。
只有宝玉,是晴雯修炼的忠实支持者。
宝玉完全不顾晴雯有可能因修炼面临生命危险的事实。就此,宝玉曾说过“生当为修炼,死也要修炼”这样在小宝看来很不负责任的话。
小宝心说:“宝玉,你看看,到头来,晴雯还不真就‘折’在修炼上了?”
晴雯都到了这般为修炼而受伤的地步了,身为主子的宝玉还继续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姿态,声明说:“以晴雯这样的坚强和韧性,就是真的‘折’了,那也是一种效忠、殉职般的修炼精神的体现,这在倭国,是被崇尚的、向死而生的终极审美。在咱南周,更应该重新提倡、发扬。”
韦小宝对宝玉这种不顾晴雯死活而一意袒护晴雯乱来的行为很是气恼,这让韦小宝不禁认识到:普天之下,也只有疯主子才能赏识、锻炼出疯丫头来。
难道不是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也怪不得保守主义的听鹂馆留不住晴雯,她一下子就被命运给拽到了疯癫有嘉的宝玉的身边。
此时,韦小宝出了门,紧随着薛潘、宝玉、茗烟等几人的步伐一起上山,开始一天的功课。
蒸腾的白气在意识的指引下,绕着茶匙、茶针、茶漏、茶夹、茶则、茶筒四散而开。
晴雯不知道自己躺在这荒山的草屋里有多久了。她只知道自打失去记忆以后,这是第一次,她回想起了故园——尚家戏班的大园子、大房子。
在那里,自己还是垂髫小儿。长兄帮着父亲打理着戏班,二哥阵亡在边陲,而三哥已去往北境长城。
在那里,满园狂蜂乱蝶,却不能影响小晴雯学习茶艺的专注一心。
冥冥中,重伤之下的晴雯在半梦半醒之间,再次于意识海中搜寻着童年的记忆,把父亲教给自己的茶经用到此次的疗伤之中。
意识海深处,茶品端然于茶盘中,好似白气萦绕的绿水青山……
自己的真气,就像这眼前的茶气,在萦绕着自己被重创的经脉,缭绕不去,热力放送……
断裂的经脉因着这茶气般的真气,在慢慢地进行着修复。
此时,风没有变强,光、影反倒是越来越强了。
草屋外,草屋内,光影晃动着、扑朔迷离着。
昏睡中,梦里面,晴雯体内的封印随着日光渐盛而越发地抖动、撕喊、挣扎,怕是要冲破形役,一飞冲天……
晴雯在意识海里大声地对自己说:“稳住,一定得稳住。”
一边修复着经脉,一边强力稳住疯狂的封印之叩击,此时,那壶被韦小宝温在炉子上的野姜茶正散发着淡淡的热力。
这热力,愀然引发了晴雯对茶气、对真气的比对和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