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老佟终于跑来报告:“赵大官人,这船……除了老旧些、有些自然磨损之外,没发现啥问题。”
那海盗代表一觉差不多睡醒了,揉着眼从商船走出来,忍不住抱怨:“我说吧,咱大掌舵可是一口唾沫一根钉的豪杰,哪会诈你们,那是江湖小贼的行径……”
马南淳合袖为礼:“烦请上复贵掌舵,今日一别,山不转水转,后会有期。”
听了这句软中带硬的话,海盗代表居然没敢撂狠话,毕竟人家以实力证明了自己有说这个话的底气。不服?那就来称量。
银货两迄,拔锚起航。
站在战船楼台上,赵猎才体会到战船与商船的大不同,除了船首有用于近战冲撞的包铁尖头之外,其樯帆更多,有女墙战格防御;楼台两层,比商船高出一截,做战时更可居高临下射击。相对于不设防的商船而言,无异于甲士与民夫的区别。他们之前能以弱势劣船击败强敌劲舟,全仗枪炮(雷炮)犀利。
正如黎豪先前所说,海盗有了商船的负担,而他们也有了新战船,彼此都有所顾忌,这比什么誓言都管用。海盗不可能拖着一条破商船来追击他们,就算陈懿犯失心疯,真要拼一把,大家都是战船,你有人我有枪,谁怕谁啊?
无论从哪方面看,海盗此举都不会……且慢!海盗座船怎么转过来了,冲他们的船尾直驶而来。
那气势汹汹的架式,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妙。
“他娘的,陈懿真犯了失心疯?!”施扬跳脚大叫,“举樯!升帆!”
由于施扬是唯一有过水战经验的人,所以接手战船后,众人一致推举他当临时船长。凡涉及航行水战,均由其发号施令。战船樯帆多达十张,平时会根据风力强弱与风向升降调整,通常有四五张就能保持匀速行驶。但战时加速又不一样,需全樯满帆。
老佟慌忙高叫:“举樯升帆喽!”
樯帆一升,满满吃饱风,速度倏快,一下将两船距离拉开数十丈。
众人刚松了口气,突然,系樯帆的缆绳拉索绷绷绷绷连声将甲板上的楔钉一并拔起。索松绳飞,樯帆哗然坠地,将船上船工惊得四散,其中几人更被在樯帆下,挣扎难起。
楼台之上,众人脸色遽变,脑海里闪过一句三字经:“陈懿,干你娘!”
谁能想到陈懿会把脑筋动到这系主樯拉索的楔钉上,平时行驶时看不出来,一旦满帆进入作战状态,动了手脚的楔钉就会被强大拉力扯出,樯帆自然落地。这个手脚动得相当巧妙,不到动真格时,光凭检查是查不出什么的。
按说这算是小毛病,重新把楔钉敲进甲板,整结实就好了,然而,眼下海盗却没给人这个修理时间。
一里之外,陈懿座船来势迅猛,尖尖的铁船头如同一把巨大铡刀正对准战船侧舷,大有一劈两半之势。
而此时,失去主樯帆的战船因动力不足,正艰难掉转船头——必须以船头对撞船头,才不致于落得快刀切豆腐的下场。
生死,悬于一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