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清戈的身子已经透明,和光同尘抱着她就像抱着一团空气。他们就仿佛是隔着不同的时空在相拥,感觉不到彼此的身体,也感觉不到彼此的温度。
“尘尘。”她又说,“你闭上眼睛好不好?”
最后的最后,满怀歉疚的和光同尘自然不会拒绝她并不无理的要求,他没有应声,而是直接闭上了双眸。
她看着他弯唇笑了起来,眼泪一颗颗落下去,好在,此时她的眼泪也是透明的,砸在他身上他也丝毫感受不到。
“尘尘,我真的要走了。你不要睁开眼,不要看着我,你看着我,我怕我会舍不得走。”
她踮起脚尖,偷偷在他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没有任何触感,他也没有任何回应,甚至,他都不知情,她却笑得心满意足。
她走得一点都不决绝,自始至终她都没能转过身去,她就这样一直凝视着他,凝视着这个误打误撞扰乱她心的雪衣圣僧。
“清戈……”他捻紧了佛珠,喟叹似地叮嘱她,“你不要哭,放过自己,忘了贫僧。”
他知道,他和她注定不会有结果。
所以他一直没有睁开眼睛,即便听不见她的哭声,他也知道她的眼泪没有一刻停止过,如果说画心是似火一般热烈的女子,那么清戈就是如水一般温柔的女子。
她们俩终究是不一样的。可他也终究因这一场可笑的误会而亲手种下了一段孽缘。
为什么苍天总是这样造化弄人?
大抵这就是他的心魔,他太执念于画心,他太想眼前人是他心上人,所以尽管她们有那么多不像,他却打心底不愿意承认,甚至不愿意怀疑她不是画心。
最终,他一人的执念成了两个人的执念,他一人的爱而不得,也成了他和清戈两个人的爱而不得。
而他这一生,除了对画心的爱而不得,还多了一份对清戈永存的愧疚。
往来的风渐渐停了下来,连花香也渐渐闻不到了,他在心里又默数了一千个数才睁开眼睛,却连她的幻影也看不到了。
他轻轻松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长长一声叹息。
晚风掠起流光,轻轻吹落梨花枝头一树香。树下他再看不到那个娇俏女子笑挽芬芳,他俯身轻轻拢了一捧落花,心底愿她,千般深情皆能随花葬。
又是一阵风刮去,他缓缓行步,抖落一身梨香满雪裳。
这世间唯一不能掌控的便是人心。
他不能,巫不周也不能。
君逸是他第一个心魔,清戈是他第二个心魔,那么他下一个心魔会是什么呢?
似乎阵法里的每个人,最后都会走到那样无望的一步。他倏忽明白,这是场他与巫不周之间的赌局,他了无胜算。
纵使他破了阵,也伤了他在意的人。
四周尘土飞扬,景象迅切换,繁丽的花团锦簇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皑皑雪原。他一颗心紧揪起来,此时他最怕遇见的却是他最朝思暮念想见到的人画心。
和光同尘挺直了身子望向茫茫雪原的那头。那里是一片雪山巍峨。如果不是巍峨的雪山下立着一蓝衣白的绝色女子,他几乎要以为他已经出了四魂幻境。
这巍峨的雪山分明就是九州峰。
将他的前生今世都盘算一遍,与他相关的女子不过寥寥三两个,而会出现在北川的女子,显然是九州河神宙灵寒。
和光同尘眼力极好,远远便望见那女子白曳地似雪,眉目冰寒若霜。一身淡蓝色的薄纱无风自扬,宛如山顶笼罩的云雾一般轻盈缥缈。微云广袖,薄如蝉翼,轻带缓丝,细露香肩。
真正是,冰姿玉态,眉目入画来。
若仅论姿容,她的清冷绝尘,并不逊色于画心。
漫天飘着雪,一尺深的积雪自动退向两侧,为她分开一条路,她冷寒着脸,一人提剑缓缓逼来,却又迟迟未对他出手,只是停在不远处,与他静静对峙着。
遥遥而立,两两相对。
他看她,冰雪琼姿,尤似故人。
她看他,水清空明,如见来生。
“净无尘”她开口唤他,瞧他雪衣僧袍,眉目似旧,还是她记忆里的模样,轻轻笑道,“别来无恙。”
迎风而立,僧袍猎猎。被一个绝世美人深情凝视着,他却依旧面色冷然,开口的声音更是拒人千里之外,“施主怕是认错人了。”
宙灵寒一声冷笑,手中的长剑蓄势待。
她笑他还是那副冷淡疏离无欲无求的模样,都说佛心仁慈,她倒觉得他的心当真是比她的寒冰之心还要冷硬,焐不暖,融不化,击不碎。
她还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敢相认?假装失忆?只可惜……你这张脸,我太熟悉,纵然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亦不能忘。既然千万光年等待,你我终究难遇;如今四魂绝境重逢,自当相杀淋漓。”
宙灵寒的话音方落,和光同尘立即觉得后脊一阵凉,四周的风雪化成冰刀霜剑肆虐地向他涌来。
他矗立不动,佛经轻诵,红莲自他足底缓缓绽放,莲焰灼灼,火舌蹿出三尺之外,冰雪未近他身,便皆化成了水雾。
忽然迎面起了一道凌厉的劲风,和光同尘仰头,只见浓浓白雾中,一只莹白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掌向他袭来。
业火莲焰,非红莲血脉之人,不得近身,是以他并没有闪躲。谁知宙灵寒竟以冰身穿过了莲焰,手中还多了一把寒冰剑。
冰剑携着寒冽的剑气直逼面门,此时他想抽身却已来不及,本以为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