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四十二年四月二十一日是今年春闱新科会士们终生难忘的日子。
因为今天大家要进皇城参加殿试。
今天这场殿试相当于给大家排名次,一旦名次排好。一甲头三自然毫无例外地进翰林院。另外,过得九日,还得朝考决出六十六个庶吉士人选。
进翰林院的也就六十九人,其他三百余人也都是陪太子读书,走个过场而已。因为会试成绩在其中占决定性因素,因此,除了派名靠前的百余人外,其他人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就算后面两场考试考砸了,也不失为进士之位。
依旧是卯时,天将亮未亮的时候,三百多新人在礼部官员的率领下,由今科头名案首会元申时行打头鱼贯进入午门。
不,未来的翰林院编修内阁首辅申时行现在还叫徐时行。
在这里,历史好象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改变。据周楠所知,申时行在今年的春闱中并没有中会元,只不过是在殿试之后被皇帝钦点了状元。至于真正的会元是谁,史料上因为没有记载,周楠也无从知晓。
这个申时行还好乡试的时候没有拿第一,否则,那就是继成化年首辅商相公之后又一个大三元了,那又是何等的荣耀。
今日殿试对朝廷百官来说是一件好事,这地方已经被会士们占领了,大伙儿自然也不用过来上早朝,天气尚凉,在家睡懒觉多痛快。
“看来,今年的状元人选已经定了。”在周楠身边,一个考生低声说。
周楠心中好奇:“定了吗,谁呀?”
“还能是谁,自然是走在最前头的徐汝默。”那人看了看申时行,眼神且羡且嫉。
其实,殿试入场顺序并不是说会元就得走在最前头。有的时候是按照姓氏笔画顺序,有的时候则是按照省份一省一省的新人顺序进入。
今日申时行被安排在最前面领头,显然朝廷已经认可了他是一众会士之首。
又有一人插嘴,小声道:“徐汝默敦厚君子,又拿了第一,朝廷点他为状元,难道不可以的吗?”
“也是,徐时行本就是苏州名士,得状元也没有什么话好讲,谁叫咱们技不如人呢?”那人叹息一声:“今日是个欢喜的日子,可我们这些走在中间两头不靠,最是恼火。”
“是啊!”身边的人都低低叹息。
听他这么一说,周楠立即明白。其实,今天这一群会士总体来说分为四个档次。最高档次自然是以申时行、王锡爵他们为代表的可以竞争一甲前三的精英中的精英。二等则是前一百名有望考进翰林院做庶吉士的人。你也别小看庶吉士,将来可是有资格做宰辅的,比如大名鼎鼎的张居正。
最差一挡就是拍在后一百名的像徐养大那样,翰林无望,估计考完这两场就要派去六部观政三年。实习期满,直接下到地方做个七品知县。至于将来的在仕途上能够走多远,全凭造化。但因为没有翰林身份,头上始终横亘着一张透明天花板,一个知府到头。运气好,或许可以当一两任没多少权力的省布政使然后退休。
这群人今天就来是开开眼界的,无欲无求,当做一次旅行。毕竟,以他们将来的成就,将来能够进皇城见到天子的机会估计也不多。
最尴尬的就是周楠他们这种夹在中间的考生,努力一把或许能考中庶吉士。但有更大可能是滑到最下面一档去。
几个人小心地议论起来,惊动了礼部的官员。
他们回头看了一眼,想要呵斥,可看了看周楠,却闭上了嘴巴。
礼部是徐阶的基本盘,里面大多是徐首辅的门生故吏。现在的礼部尚书严讷好象和周楠关系密切,周大人倒是不好惹。
哎,周大人啊,你就不能小声些吗,不要让咱们为难啊!
走在前面的徐时行回过头来,责备地看了正在说话的同年一眼。
几个进士不痛快了,狠狠地盯回去,口中小声嘀咕:“神气什么呀,这不是还没点状元吗?”
申时行是个老实人,顿时脸一红,将头转开。
见他拿大家没办法,众人小声地笑起来,越发放肆起来。
一边慢慢地朝前走着,大家一边低低地讨论起今科殿试的题目。
“对了,你们可知道殿试的考题?”
“国家纶才大典何等要紧,如何能够提前知道,李年兄你是在开玩笑吗?”
那个叫李年兄的人翻了个白眼,心道,你装什么装,有意思吗?
大约是感觉气氛被刚才着人搞得没意思,一个贡士笑道:“还能是什么,听说是关于理财和赋税的,这事朝堂诸公都知道,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是听说过,小生也准备了一阵子。”
“如何准备的?”
“还能如何准备,好好作文,反复修改。”
“呵呵。”
“赵年兄你呵呵什么?”
赵年兄:“你这是闭门造车,我问你,文章虽然最要紧?要言之有物,要提出切实可行的富国强兵策,你写一堆子曰诗云又有什么意思?在下不才,为了准备这篇文章,通过一个父辈从衙门里借阅了五年的档案细心揣摩。”
“文章终归是文章,讲究的是义理辞藻,你又不是宰辅,如何治过同你又有什么关系?文章取士,关键是你的文章要写的漂亮。”
两人不服气,小声争执起来。
周楠小小地吃了一惊,这殿试还没开始,几乎所有考生都知道要考什么了,这……过分了啊!
也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