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零醒来,已是在当日坠崖的七日之后。
那一晚,她在越山行宫的偏殿醒过来,一身白衣,整个人瘦了一圈,半张脸上黑色的纹路已是消不下去,坐在那张宽宽大大只有一个枕头一床棉被的大床上,浑身冰冷。
有平静淡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说这张床是特制的,虽然冷,但是对于压制她体内的浊气很有好处,要她坚持睡上一段时间。阿零有些愣着抬眼,望上那双清冷淡漠的黑瞳,这一晚,已是百里容笙不眠不休守在这张床边的第四个晚上,他看着她,只淡淡问了两个问题。
第一个,她还记得他是谁吗?
阿零点头。
第二个,她…还想死吗?
阿零愣住。
百里容笙冷静开口:“如果你死了,之前我们所有的协议就全部作废,严景我不会救,夜清衡也不会再复活,那个万妖之王花倾城现在捏着昼焰行的命脉,如果你表现的好一些,我甚至可以想办法找到治愈傀儡反噬的方法,帮他补齐元神,只要…你肯听话。”他的语气强调,神色却异常平静。
阿零没有做声,他再问了一遍:“你还想死吗?”
阿零即刻摇头,轻微,却果断。
百里容笙淡淡看上阿零一眼,端了药汤递过去:“以后每天按五顿喝药,不能少一次。”
阿零点头,很乖的端起那碗泛着古怪气味的汤药,仰头一声不吭的喝倒了底,佘青静静站在床头,看着这一幕一句话都没说,神色微微复杂。
百里容笙站起来:“你好好休息,晚上冷就加被子,不要再用灵力。”
说完百里容笙站起来,头也不回的朝殿外走去,阿零坐在床上,神情因为这几日的空白而微微呆滞,一双黯淡无光的眸子,一直盯着那渐行渐远的白色背影,看着一阵清风从堂外吹进来,浮动了他左边的袖摆,雪白的长袖被风一吹就荡了起来,扁扁的随风飘到了后背,然后风停了,袖子回落,画出一道刺眼的弧,阿零愣愣的看着百里容笙走出去,直到那大门处已经再也没有人了,她还是那样一瞬不瞬的看着,脸上却是没有一点表情。
佘青神色复杂的看着百里容笙离开,直到人走远了,她才叹了口气到了床边,安慰了几句,服侍着自家小主子重新躺了下去。整整守候了四天四夜,终于盼来了小主子苏醒,佘青很高兴,却不算太激动,因她早知道主子今日这个时候会醒,那个叫百里容笙的男孩儿已经先一步算好了所有,这四天来,也正是有了他一步一步的指示,她才算稍稍吃了定心丸,从旁辅助着,一直等到了自家小主子苏醒。
要说男孩儿,其实这个称呼对于那百里容笙已经不太合适,到达越山的那一日,他就用幻术筑起了墙高百米的越山行宫,甚至用幻术唤醒了蛰伏越山的亡灵,操纵着他们成为了侍从。这样的布置让佘青有些不适,当时却情况危急她顾及不到其他,如今,主子多日之后苏醒的今日,事情早已成为定局,而那百里容笙,已经继任了越山新一任的门宗,将这里变成了与世隔绝的空中楼阁。
而让佘青最惊异的是,方才主子苏醒之后,两人之间的交流,居然可以这么平静,这么自然…
主子还没从病痛中缓过神来,呆滞一些很正常,却是那百里容笙,竟是没有提当日坠崖一句,甚至连多一句刻意的关心或责备都没有。他过于冷静了,那个神情态度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漠,佘青不知道,一个可以为了主子做出这样大牺牲的人,他是怎样才能在终于救回了她之后这样保持冷静,他又是带着这样的心情,问出那两句话,然后用了情敌的安危为条件,逼着自己心爱的姑娘重新和他订立了契约。这些事,一样一样有条不紊的说出来,他心里又是盘算了多久,才能最终有了这样平静淡然的语气…
那一日,在百里门圣山,他们等来主子,已是在那日遇袭之后的第三个晚上。那一夜,一身白衣被血水尽染,死死抱着怀里已经毫无生气的姑娘从那峭壁之下爬上来的男孩儿,看着已同恶鬼一般…断了一只手臂,遍体鳞伤,从那漆黑嗜血的眸子里一瞬望出的情绪,更是阴冷弑杀到慑人!这三日的分别,坠崖,寻觅,追击,躲藏,直到将所有来袭的敌人全部歼灭,佘青实在难以想象百里容笙一个人经历了什么又是怎样做到了这些的,她只知道,那一日当他终于带着主子上来,那个样子恐怖到谁都不敢靠近,然后,他寻了一处北风的地方,轻轻搂着怀里的姑娘躺下,那一刻,墨瞳轻垂,他的脸上已经僵硬得再也看不出任何表情,那双淡淡凝下的墨瞳里,却是在垂眼的那一刻,一瞬闪过了一道终是安心了的光亮。
那一刻,佘青开始微微动摇,无论是谁,看见这样付出,都不可能毫不在意,只是这样的动容之后,却是带来了更多担忧,这样一个人,用情太专一也太执着,太深沉也太隐忍,明明一切都炙热如火,却是偏要寸寸冰封,只因害怕拒绝,所以不敢表露,就像将最凶猛的野兽关在了铁阑珊里,如果能保证困得住野兽一辈子那也无妨,只是看着那百里容笙对小主子的态度,佘青并不乐观。愈是压抑的感情,反弹起来就愈是疯狂,单单凭着那百里容笙为了留住主子对自己都能狠心到这种地步就能看出,假如一日他再也忍不了主子了,又会做出怎样毁灭一切的疯狂举动来!
想到这里,佘青甚是担忧,而这样的担忧,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