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驹背着十三公主向前走,其实他力气不算小,肇驹跟仙玉真人虽然没学会剑道,却是学了练力量和内功,他每天除了写字画画,就是呼吸吐纳和举石锁、石担,所以两臂很有劲道,只是内功修炼需要很长时间,他现在连小成都没达到。
但这一路走下去,十三公主身子却是越来越重,到了后来简直重逾千斤。
当肇驹疲惫地靠近涿州,一股焦灼的气息迎面扑来。
此时已过了亥时,涿州是个极小的小城,没有护城河也没吊桥,现在城门敞开,城上一面破败的大旗歪倒挂着,在风中微微抖动,城上没一个守卫士兵,俨然一座空城。
城内一片死寂,离得近了,肇驹发现那焦灼的气息中还有一道浓郁的血腥味,这让他心里生出强烈的不安,难道涿州城遭遇不测,大京国的军队已经杀进来进行屠城?
想到屠城,肇驹不寒而栗,他看了看背在自己身上的十三公主,十三公主脑袋耷拉下来,双唇发白,气息极其微弱,他咬咬牙,知道自己必须进城,必须找个地方让十三公主休息,外面天寒地冻,就算不被狼咬死,也会被冻死。
刚走进城内,一股热浪便迎面扑来。
肇驹一眼望过去,顿时惊得呆了,只见城里到处是烧焦的痕迹,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各种杂物丢了一地,不少房屋坍塌,砖瓦下冒出淡淡的烟雾,显然那些人家被劫掠后一把火烧掉。
刚才野乐津察他们在远处看见的,居然是涿州城被劫掠屠戮后的焚烧烟尘。
肇驹浑身发凉,他从未见过这样悲惨的场景。
嘤咛一声,十三公主身子微微一动,肇驹这才醒悟,他举目望去,只见一道残垣断壁后,好像有间小屋没坍塌,于是抬腿走过去。
走到近前,血腥味陡然刺鼻,肇驹凝神一看,顿时吓得连退两步,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道残垣断壁后,堆放着一堆尸体,约摸七八十具,尸体中有老人,还有衣衫不整的妇孺。
肇驹正要转身,忽然听到一声低微的轻哼,那是尸体丛中发出的声音,他猛地一惊,看来这些被杀的人中还有幸存者,他轻轻放下十三公主,走到尸体堆前,只见一只小手伸了出来,微微颤抖。
显然尸体中有个小孩还活着。
肇驹忙拉住那只小手,用力一拉,将他拉了出来。
这是一个浑身血污的男孩,看身高约摸十岁上下,一张脸沾满鲜血已不能分辨,他身子瑟瑟发抖,被肇驹拉出来就瘫在地上,一双眼恐惧地看着肇驹,发现他手里没有兵器,这才稍微镇定。
“你受伤了吗,严重么?”
男孩的一只手一直捂着肋下,听到肇驹的话松开来,他左肋下有一道吓人的刀口,此刻还在淌血。
凑近一看,肇驹却是松了口气,这一刀只是从他左肋捅过,并未真插入身体,至于那一道伤口,只是划伤,可能这孩子先被划伤,又在划伤的地方捅了一刀,杀他的人以为他必死,就没再补刀,说起来这也是幸运。
“这里发生了什么,是大京国的人杀过来了吗?”
那男孩还是没有说话,目光有些迷离。
肇驹忽然明白过来,涿州已深入大鸟国,幽州离大崋近,大鸟语和汉语兼顾,但这里不行,于是他又用大鸟语问了一遍。
大崋的皇子从小接受严格教育,肇驹对大鸟、西春和蒙古文都有学习。
男孩摇摇头,目光往尸体堆中寻找,声音嘶哑地道:“不,不是,是长奴大汗的人干的!”
肇驹啊了一声,他知道野乐长奴在东津造反,自命大可汗,后来打下上津,将野乐颜汐赶到南津,之后万炎阿狮兰带人打南津,他避开大京的锋芒,去了北边草原,怎么可能来涿州做这等恶事?
“你叫什么名字,你找什么?”
那男孩没有回答,他找到一只女子的脚,使劲往外拖,但却拖不出来。
“你让开,让哥哥来试试。”
男孩点点头,让在一边。
肇驹抓住那只脚摇了摇,猛地用力一拉,一条女子的大腿便被他抽了出来,他又抓住另一只脚,将那条腿也拉出来。
“这是不是你娘?”
男孩摇摇头,脸上露出不详之色。
“哥,你的力气好大,你能把她拉出来吗?”
肇驹找个软垫放下十三公主,伸了伸胳膊,之前他要不是一直背着十三公主,这点力气还是有的,当下他抓住两条腿,使劲往外一拉。
一具女尸被拖了出来,这是个妇人,她半截身子裸露着,模样十分不堪,胸口被戳了两个大洞,血已流干,那男孩看到女子的面目,一下扑上去痛哭。
“娘,娘——”
这声音撕心裂肺。
肇驹知道这就是男孩的母亲,他心里无比同情,一时不知怎么安慰。
那男孩哭了好一会,才止住哭泣。
“我,我叫大石,我娘叫我装死,她自己被坏人杀了!”
说完这句话,这叫大石的男孩又哭了起来。
涿州被屠城,幸存者不知几何。
“大石不哭,你告诉哥哥,他们来了多少人?”
“呜呜,大概千把人,他们说,我们的东西,决不能留给大京国,带不走的,就要毁灭,反正留下来是被杀,不如死在自己人手上!”
肇驹心里发寒,这野乐长奴到底是个什么人,他对自己的国人居然也下得去手,野乐嘢说要投靠他是不是瞎了眼?
大石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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