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伏寿讶异片刻,就笑着朝他举起了茶杯,“恭贺你高升。”
说完一饮而尽。
楚灵均感慨了一下,“我只是没想到,庄大人会极力举荐我。”
毕竟一开始同行之初,庄平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看他从不带正眼,没想到如今回朝,会出力提携他。
纪伏寿也从纪思博那里得知一二,浅笑着道:“很惊讶?”
楚灵均耸了耸肩,“当然惊讶。我去找过庄大人了,问他为何要举荐我,他说不想让朝廷错失一个懂得治水的人才。”
他想起庄平跟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一副嫌弃的样子,就觉得这位庄大人其实挺有趣的,“他还说,一开始看我不顺眼,是因为我乃三皇子举荐,以为我没本事,被三皇子安插进来抢功劳,后来看了我治水的章程之后,才对我改观。”
顿了顿,他又摇头失笑,“他还隐晦的告诫我,多做学问,多学点本事,让我离皇子们远一点,没事不要瞎掺和,反正户部没银子,工部对皇子来说没什么用处。”
工部管水利、修缮等工程,可一切的前提都是要银子,偏偏户部死咬着没银子,怎么都不肯下拨给工部,工部的官员没有油水捞不说,又不受重视,工部尚书是六部尚书之中地位最低的。
纪伏寿眼带深意的看着他,“可你离不开了,不是吗?”
楚灵均默言片刻,微微颔首,“是啊,身上打上了三皇子的烙印,又哪里说是没关系就没关系的?”
他能去治水,是三皇子举荐,朝中上下哪个不将他看作是三皇子的人?如果他高升之后就不理会三皇子,只会让人不耻他的为人,觉得他是叛主之徒,日后在仕途之上寸步难行,朝中也不会有人敢与他相交。
楚灵均神色复杂难明,纪伏寿低笑一声,问道:“后悔了?”
他坚定的摇头,“不悔。当时没有三皇子举荐,我去不了永安府治水,也就不会有今天的高升了。”
能提前两年踏入朝堂,他就有更多的时间去彻查汝阴府赈灾银子不见的事,就算烙印他是三皇子的人又如何,兴许他还能进一步得到三皇子的信任,从三皇子处下手,可能查到更多的线索呢?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至少目前为止,对他是好事,至于日后,谁又晓得会发生何事呢?
纪伏寿欣赏的看着他,指点道:“那你回来之后,可有去拜见过三皇子?”
楚灵均一怔,“我以为这时候要避嫌?”
纪伏寿失笑不已,“避什么嫌?诸皇子入朝主政是圣上允许,你很应该这会儿就去拜见三皇子,告诉他庄平举荐你一事,就算吏部那边有刁难,三皇子开一句口,这事也能成。你要知道,是庄平极力举荐你,而不是工部尚书极力举荐你。”
庄平是工部郎中,位列四品。在六部之中,四品郎中有十几个,工部的地位最低。庄平自己在吏部都说不上话。
如果工部尚书跟吏部提了一嘴,被吏部压了回去,工部尚书是否还会为了楚灵均这个庶吉士继续找吏部要个准话?
纪伏寿觉得,难。但这件事对三皇子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如果三皇子开了口,吏部不至于卡这么一个工部员外郎的位置。
工部不受重用,庶吉士散馆之后宁愿去地方任县令,也不会想着去工部。
因此纪伏寿含笑问他,“去工部,你就不怕你前程耽搁了?”
哪怕是在御史台,都比工部的权力大。
楚灵均有过自己的思量,他没婉拒庄平的好意,就是因为他想查案子。
“你也知道林知府他们含冤而死,我想去工部查查六年前拨下去的那笔修缮款。”
工部有卷宗,记载了各地的水利工程,他要入了工部才能有机会看到。
“你是怀疑汝阴府水灾,是有人在堤坝上动了手脚?”纪伏寿微带了些讶异。
楚灵均重重的点头,“六年前,林知府上报工部,说河道堤坝缺失严重,请工部拨下修缮款,用于修缮堤坝。当时工部派了人去验看,后来就拨了五万两的银子下来,没道理六年前才修缮过的堤坝,过了三年就被大水冲垮了。”
要知道他主持修筑的凌水堤坝,最少都能用二十年,一个刚修缮好的堤坝,怎么可能只用了不到三年?
几年之前,国库还不像如今这样穷困,工部顺利从户部拿到了修缮款。
结果五万两银子的修缮款,仍然让汝阴府发了水灾,导致朝廷要赈灾,又要拿出一大笔的银粮。
到最后连赈灾银子都不见了,户部当时就把这个过错按在工部的头上,如果不是堤坝缺口,就不会有水灾,没有水灾就不用赈灾,不用赈灾就不会丢失银子,户部就不用越来越穷。
有鉴于此,户部对工部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两部这几年,关系并不好。
户部的人看到工部的人,是鼻孔朝天,轻蔑不屑。工部的人看到户部,是隐忍讨好,舔着脸笑。
“水灾过后,你没去看过堤坝?”纪伏寿沉吟着问道。
楚灵均闭了闭眼,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紧握,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我不敢去。”
那时候正好是林知府等人被押解回京,汝阴府戒严,防止灾民暴动,他不敢去,他怕他去了,会让替他死的人,白丢了性命。他还要为他们报仇雪恨,不敢以身犯险。
楚灵均很快就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睁开眼看着纪伏寿,“之后我再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