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家在天津城算是数得着的大户,单是英租界内的店面生意便有不少。这还是宁志远年轻时一心实业报国,把宁家大部分租界
产业变卖,集中资金搞民族工业,否则英租界里十分之一的土地都会姓宁。
如今宁家在英租界没有房产,只有一些店面。杨敏虽然从法理意义上分得这些产业,但是这些买卖店面的掌柜、学徒都是宁家
的人。她这个被休的少奶奶,能否把这些人控制住,却是难说。
这种生意场上的事和江湖上争码头不一样。宁立言手下有警察和混混,在这件事上能发挥的力量不多。如果随便带着人手用江
湖手段威胁,很可能适得其反。
杨敏对此也早有准备,她从一开始就想好了处置方式:不要店面,只要钱。
“我把这些买卖全部盘出去,换成现钱。宁家的店面做得都不错,眼下又有关外大笔钱财进来。有很多人捧着洋钱,不知该投资
什么。这些店不愁卖,价钱也不会吃亏。我和老爷子商量过了,他不反对。”
“嗯,我回头帮姐去找买家,不会让姐吃亏的。其实没这些生意也没关系,我养得起你。”
杨敏一笑:“我若是全靠你养活,等于是出了一个笼子,又进了另一个笼子。我倒不是说你会把我困起来,只是觉得既然走了这
一步,便该把胆子放大一些。我在宁家这两年,也帮着料理过一些生意上的事,并非是个只知道吃喝享受的少奶奶。论起做生
意来,不算个外行人。我这次自己也想做点事业。”
“好事啊。姐想做什么事业,我可以帮你。”
“你不说,我也不会跟你客气。”杨敏道:“我知道你从查理领事那弄到了经营西药的贸易行牌照,这个买卖归我了。”
宁立言一愣:“西药?宁家吃洋庄的时候,做得也是羊毛棉纺,现在开的是纱厂和纺织厂,跟药行倒是有些联系,不过很一般。
姐怎么想起做这个生意?”
杨敏看看宁立言,随后把双手向前一伸,如同少女一般耍赖。
“三弟不愧是在警务处当差的人,脑子倒是灵活的很,三句话不过便在查我?算了,也不用查了,把姐铐起来带走就是。”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姐做得生意太巧了一些,知道我有这个牌照姐就要做这行生意,之前又不曾碰过,这也未免太过
巧合。姐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为谁工作,又要干什么?即便是杀人放火,我也会帮着你,但前提是你得让我知道,你到底想
干什么。”
杨敏的脸se,也变得严肃起来。她盯着宁立言的眼睛,“老三,你知道这次奶奶为什么叫我回去?她的身体其实好得很,并没有
什么病痛,所谓的闹病只是个托词。固然是上了年岁眼下无人,想要人在身边伺候。更重要的是,她要介绍个人给我认识。”
“谁?”宁立言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手紧紧握住杨敏的手。原以为两人此生无缘,如今好不容易峰回路转,绝容不得旁人从
中坏事搅局。要是有人敢在这件事上试图截他宁立言的和,必是个人命才能了断的结果。
“看你的样子……真是长不大。”杨敏娇嗔着,却显然很享受这种紧张乃至霸道。“那位也是奶奶的干孙女,跟你一样喊我做姐,
其实比我还要大三岁。是个寡妇,她男人是马占山的部下,死在了江桥。这回你该放心了吧,醋坛子。”
宁立言依旧没松手,“在这件事上,我的心眼小过针鼻。真要是个男的,我绝不会允许你们两个碰面。是个女人……那我也得看
看。”
“她吃的那碗饭,也不是谁想见就见的。一个寡妇失业的女人,没被日本人的刺刀吓住。反倒是抄起家伙,跟小日本真刀真枪的
交手,这一点就让我佩服。她虽然喊我大姐,但实际上,我应该称呼她大姐才对。奶奶这次能这么开明,帮着我说服爹,固然
是心疼我,也和这位大姐分不开。她给奶奶讲了很多道理,奶奶这等老派的人也被她说动了,愿意为我出头。她帮了我们这么
大的忙,难道我不该帮她?再说,帮她就是帮中国人,这也是在做好事。”
宁立言道:“她……怕是有意识的接触奶奶吧?多半就是想要用姐的关系,才使了这一招。”
“你这么说,也不叫错。其实大姐也跟我承认了,她来河北是带着任务,毕竟好几万人的性命都在她们这些人身上。这时候行事
便是有些目的,也算不上错处。何况人家话说得明白,人心换人心,八两换半斤。只是希望我能看在情份和都是中国人的份上
,帮一把手。若是不想冒险,他们绝对不会强迫。这些人说话是讲信用的,跟南京那帮人不一样。”
不强迫……讲信用?
宁立言脑海里浮现出王殿臣那帮人的影子,这位不知姓名的“大姐”,只怕也是那条线上的人。
眼下在关外抗日的武装力量成分复杂,既有被打散的东北军,也有关外原先的绺子、土匪以及乡间的民团、保险队。而其中素
养最高,品行操守最为出se的,则还是布尔什维克领导下的武装力量。
关外的环境远比关内恶劣,没经过训练装备又落后的民众,面对的却是日本陆军中有名的精锐之师,结果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从九一八事变到现在,这些武装非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