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良行事充满上古君子风范,既然决定要走,就要把手上事情了断清楚。他手上还有几宗案子,另外还有些财务上的纠葛需
要料理,是以在宁立言家里并未久坐,只是交待了自己需要置办的东西,便转身离去,走得甚是洒脱。
这回轮到宁立言反过来安慰乔雪,“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自然能听出韩大姐话里的意思。她怕你担心,话故意说得轻巧,事情只
怕已经到了危急关头。我大哥只是个商贾,都惹来日本人动杀机,何况大律师这种社会贤达。说不定他们已经有了暗杀计划,
离开天津避避风头,也是情理中事。”
“他们应该把这件事告诉我,而不是自作主张。本来叔叔只是同情穷人,和任何组织都没有关联。现在随他们走,等于不打自招
,断了自家的退路。除了和他们合作,叔叔已经无路可走。若是我事先知道消息,不需要如此也照样能保证叔叔的安全!他们
那个组织的处境,咱们心里有数。南京政府调动重兵对他们进行围剿,以一地敌天下,早晚都会失败。枪弹无眼,叔叔的处境
不是更危险?”
“又不是让乔叔叔去他们的根据地,没那么危险德。他们要去的也是大城市,虽然没说具体的行程和目的,我想必然是他们有借
助乔叔叔的地方,不会让他吃亏。乔叔叔是法律专家,就算在那边,也是技术人才,不会让他面临危险,也不会吃苦。再说,
他们既不是强迫也不是诱拐,是大律师自己想要那样的生活。你在英国读书,大概不知道咱们这边的老话:顺者为孝。真要把
乔叔叔圈到小别墅的方寸之地,他心里绝不会痛快,时间一长必要害病。真到了那时候,后悔的还是你,咱是救人还是坑人?”
乔雪瞪了宁立言一眼,心里嘀咕着: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男人就不能娇惯!刚给了点好脸se,就学会和自己犟嘴,若是好好收
拾一顿,将来必要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心中转着给他点颜se看看的念头,嘴唇不自觉地撅起来。一身喜怒不形于se的本事在这个男人面前全然失灵,也是邪门的很。
不管她心头如何窝火,也必须承认宁立言说的话确实有道理,自己难以驳倒。乔雪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不会在这种问题上纠
缠:
“你说的没错。叔叔跟他们在一起或许比留下更好。可是跟他们牵扯太深,真的是好事么?方才叔叔找你要电台,这东西他要来
干什么?分明是替韩大姐那帮人要的。这种东西应该他们自己设法解决,却要我们出头,到时候把你牵连进去,那不是把你也
拖下水了?还有那个杨满堂……他虽然立场和我们相似,但是人太过刚直不懂变通,和这种人合伙做生意,是要上绞刑架的。
我们是商人,不能跟蛮徒为伍。”
“我们不止是商人,还是有自己立场的战士。你要保住自己南洋的家业,我也要保卫自己的桑梓。现在更多了一份私人恩怨在里
面。宁立德再怎么样,也跟我一个姓氏,我可以办他,其他人没这个资格!更不能顶着我的名字去做这等事!若是我不和他们
为敌,那还有什么脸面在街面上走动?若要对付日本人,必然以豪杰为帮手,杨满堂那等人越多越好。不就是一部电台么,我
吃码头饭,军火、药品都敢运,区区一部电台,又算得了什么。这是乔叔叔心疼我,怕我破产,值钱的东西都没舍得要。你是
个无价宝,要多少东西都不嫌多。”
为了讨好乔雪,宁立言也只好打几个哈哈,拿两人的关系为引子开些玩笑。
日本人想要夺我家的橡胶园还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情,我现在跟他们作对为的可不是自己!乔雪心里嘀咕,嘴上说得则是另一
个问题:
“那帮人可不是徐恩和那般侠林中的人物!跟他们合作,绝不是讲义气就行的。”
“但他们确实是日本人的对头。”宁立言平素对乔雪百依百顺,这时却是寸步不让。
“以人敌国绝无胜算。就凭我们两人的力量,就算加上露丝雅,也绝不是日本人的对手。这时候能多一分力便多一分力,盟友永
远不会嫌多。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你放心,根据我对他们的了解,这帮人在这件事上奉行自愿原则。若是乔叔叔不想和
他们合作,也不会强迫什么。你看,自从我在租界立足以来,惟一没找过我的,便只有他们了。”
“我叔叔的脾气咱们都知道,这自愿两字非害了他不可!”乔雪心里不踏实,又恨宁立言犟嘴,总想要找茬发一通脾气。可是看
着宁立言的眼神与认真的模样,她的脾气不知怎的,就发不出来。
人这辈子都会遇到自己的克星。她想起自己在英国练习本领时,一位孀居多年的英国老寡妇对自己说过的话。
自己目高于顶,婚姻之路必然坎坷。可一旦对哪个男人动心,骄傲的凤凰就得被这个男人关进笼子,任他摆布。只要遇到那个
克星,就是自己一辈子的魔障,不管对方的身份年龄,注定要被他掌握一生。搞不好就可能心甘情愿给谁当了地下情人。
乔雪心里对于这个既像预言更像诅咒的观点颇为不忿,自己何等样人?只有自己耍弄男人的份,怎么可能被男人拴牢。
可此时看宁立言的样子,她竟是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