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入春后又是滴雨不下,丰州总理府心惊肉跳,三月初就下令各地准备抗旱治蝗,同时请监军太监刘文忠向皇上密奏:如果朝廷出粮赈济山西,归化镇可以考虑撤出边墙。皇帝的回话很幽默:归化伯乃朕之爱将,朕很放心把山西交给他,诸爱卿尽管安心治理地方——这个结果令丰州官员哭笑不得。

皇帝不得不慷慨,他的大明正走向山穷水尽,旱情从去年起由北向南蔓延,北直隶九河俱干、白洋淀涸,甘肃地裂干燥、荒野遍布,陕西绝粜罢市、木皮石面皆食尽,河南禾木皆枯、洛水深不盈尺,淮北黄河水涸、流亡载道,与此同时浙江、湖广也遭大旱,皇帝咬紧牙关在正月赈饥真定、京师、山东,其他受灾地区无力顾及。而大明战事也越加被动,关外清军铁了心要攻取辽西,大批精锐驻扎义州屯田,随即觊觎锦州,祖大寿难以应对,多次请求朝廷发兵救援;关内的湖广、四川也打成一片,三边总督郑崇俭二月大败巨寇张献忠于玛瑙山,却对剿贼大局无补,流贼反而遍地开花、越杀越多。皇帝包袱越背越重,国势每况愈下,山西灾情严重如同一个无底洞,塞给他也不敢要,但丰州拿到手中也棘手。

总理府正堂内,署理总理政务李富贵召开了两府一院一法司主要官员会议,会商如何应对当前局势,农牧司知事惠登相首先发出警告:

“旱极而蝗,今年北方旱蝗灾害肯定甚于去年,《农政全书》中有治蝗的法子,老庄稼把式也有治蝗的绝活,农牧司据此编写《治蝗小识》小册子发到各百户所,号召大家植树种草、多养鸡鸭,凡蝗虫流经之处必破土毁卵,开春以后各村还挖了大量深坑诱蝗,并安排老弱妇孺轮流瞭望,发现蝗虫立即全力扑杀,我们水利设施齐备、组织严密,对付旱蝗还有些信心,问题出在山西,去年冬天就通知他们早做防范,《治蝗小识》也发了,可山西上下无动于衷,百姓形如散沙无力自救,今年旱蝗再起已是必然,如果山西再出现饥荒,我们无力负担。”

官员们愁眉不展,山西这锅夹生饭不好吃啊——丰州支持的地方势力遭到地方官府的坚决打压,士绅虽然有心抢班夺权,但慑于官府多年形成的淫威又缩起头,自由党、公民党斗志昂扬却实力不足,跟官府乱斗一气反而吃了大亏。官府大权在握,各地议事会形同虚设,百姓吃了没几天饱饭又被逼粮逼税,饿死、冻死不少人,丰州推行的一系列改善民生措施反而成了笑柄。

“今年到处灾荒,山西去年抢种了一些土豆、玉米和高粱,好歹还有点夏粮可收,直隶、陕西、河南却是一片荒野、颗粒无收,听说还在闹大疫,马上封锁边境吧,不能让流民涌进山西,今年有钱也买不到粮食,我们只能努力自保。”庶政司知事谷可立抬起头低声说道。

李富贵点点头看了眼杜文焕,杜文焕起身指着墙上的地图说道:“山西东有太行山阻断,山西官军和民军在各条要道层层设防,直隶流民肯定进不了山西,西有黄河天堑,陕西流民大规模进入山西也不可能,麻烦的是河南,那里不仅流民遍地、而且土寇成群结伙,如果涌向山西很难阻挡。我写信给河防总兵姜镶,请他务必以黄河隔断南北,此人榆林将门出身,其兄姜瑄曾任阳和总兵,应该能听我的话。”

“山西总兵许定国目前驻怀庆,我也给山西巡抚宋大人去信,请他通告许定国,如果他还想当山西总兵就得为山西人办事,黄河以北的河南各州府绝对不能有流民北上。”刘之纶补充说道。

“诸位,关键问题不是挡住流民,而是把一片散沙的百姓组织起来自救,联防总局对付不了官府,张子玄费尽心机也无济于事,必须把朝廷势力连根拔掉,在山西全面推行新政,不能再迟疑了,今年的治蝗、夏收、修水利都拖不得呀。”韩霖站起来焦急地说道。

官员们小声议论起来,事情明摆着,朝廷无力应对如此严重的灾荒,百姓必须组织起来自救,但朝廷又最忌讳民间力量做大,出于本能必然打压,不把朝廷这块绊脚石搬开,地方糜烂不可避免。

“念丰,干吧,汉民来信,西域土地肥沃、人烟稀少,他计划十年内西迁一百万人口,这次山西改制顺带动员移民,土地和流民问题可以一并解决。”鄂尔泰对李富贵说道,同时瞟了刘之纶一眼,刘之纶低头沉默不语。

“宣府先不忙动,免得了惊吓皇上,调兴和卫指挥使蔡如熏为督办山西事务,白显志之山西民军、张传捷、周遇吉之丰州营兵皆听其调遣,”署理总理政务李富贵不动声色地下达命令,又转脸指着王昉说道,“你去山西当副督办,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把朝廷的爪牙都给我拔了。”

四月中,太原城外汾河边突然竖起一座两丈高的雕像,基座上一位威风凛凛的女子身着长裙、头戴金冠,右手高举利剑,左手抱着《归化誓约》。有人在塑像下高声宣读《归化誓约》、《民富强民令》,还告诉围观者,这位神就是大名鼎鼎的“自由女神”,专司人间是非曲直,有冤屈向她申诉最灵验。官府担心闹出民变,派出差役驱赶,却被一帮背弓挎刀的人告知这是归化伯夫人的塑像,归化伯是神,他老婆当然也是神,而且还是皇上封的诰命夫人,敢妄动一下就是对皇上大不敬。差役不敢惹事,请来官军帮忙,但官军和这帮人悄悄说了几句话,扔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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