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鲁一把将正在擦眼泪的李榆拉起来,严肃地对他说:“你长大了,现在是顶天立地的勇士,不能再随便流眼泪了。那个四贝勒喜欢你,向我保证要善待你,还要让你成为诸申的英雄,关内的乌拉人说这个人雄才大略、志向高远,我也觉得此人非同一般,比他老子应该更胜一筹,你跟他走吧,我收留了你,但绝不能只顾自己毁了你,这个部落太小太弱了,早晚会压垮你,你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
话说到这地步,大家也无话可说了,现实是残酷的,入关还有条活路,留在这里就是部落灭亡,他们太弱小了,也许不用老天摧毁他们,周围的科尔沁人、瓦尔喀人就会先灭了他们。李榆一直在伤心地哭着,长者们就陪着他,想方设法安慰他。
库鲁强打着笑容说起以前的事,两年前见到李榆时,他穿着一身破羊皮袄,被风吹得缩成一团,看见库鲁赶着牛车过来,非要帮着推车换口饭吃,但那时他已经饿得头昏眼花了,推不了几步就栽倒了。库鲁说这孩子真傻,直接要饭不就行了,还死皮赖脸地要活干。
乌岱说,当初看到李榆,就觉得他是个傻子,说着一口大家都听不懂的有点像辽东汉人说的那种话,蒙古话也说得半生不熟,连自己家在哪里、有什么亲人都搞不清楚,只知道自己那个难听的名字、还有自己的岁数,结果让大家起了“野人”这个名字。说着说着,乌岱的眼泪又下来了。
这个夜晚,大家就在伤感中度过了。
天亮了,部落的人送李榆上路,四贝勒对这件事很上心,一大早就派人带着粮食来接李榆。纳娅大婶给李榆送来已经补好,又洗了一遍连夜烘嘎炒笫甯他收拾好行装,硬把那张老虎皮整理好放进包裹,说是以后见的大官多用得上;乌岱大叔为他挑了一匹最强壮的马,又选了一套最好的武器给他;哈达里、喇布杜这两个孩子拉着他不肯放手,库鲁一再说大家都要入关,以后会常见面,两个孩子才不哭了。
乡亲们一直把他送到金军大营门口才停步,老萨满再次叮嘱他到了金军中多看多学少说话,见到年纪大的叫大爷、大叔,年轻的要喊大哥。老萨满还说以后可能见不到面了,他是绝不会到关内的,他和一些老人商量好了,明天就回乌拉山去,绝不做爱新觉罗家的奴才,死也要把老骨头留在祖先生活过的土地上。
李榆和大家挥手告别,抹着眼泪进了大营,弄得接人的几个兵很奇怪,这帮人怎么像生离死别似的。
李榆走到中军大帐附近,一眼就看见图赖、鳌拜一帮子白甲兵正虎视眈眈盯着他,连从乌拉湖一起回来的两个伤兵也混在里面,李榆刚想打招呼,图赖大喊了声“抓住他!”,李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扑倒在地,铁矛、牛眼最起劲,不管李榆大呼小叫,就把他的衣服扒了下来,等李榆爬起来时,浑身上下、里里外外已是焕然一新,破得要裂口的靴子换成了干净马靴,旧棉袍外面套上了暖和的棉甲,一顶新棉帽代替了过去戴的破皮帽。
铁矛围着他转了一圈,点点头说:“多精神的小伙子,这样才配当白甲巴雅喇兵。”,牛眼跟着说:“当兵算什么,这样回沈阳马上可以娶老婆了。”
图赖笑嘻嘻说:“兄弟们凑了些衣物给你,别嫌旧,都是大家的一片情义。”
鳌拜马上抢功:“帽子是新的,我额娘做的,送给你了。”
大帐内,贝勒们听到外面的打闹声,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相视一笑,又回到帐中继续谈他们的事。
情况的发展让贝勒们不得不佩服老汗看人的眼光,萨哈廉紧急送回的俘虏招供,察哈尔的林丹呼图克图汗已经准备撤军了,他实在下不了决心与金军决战,而他属下的喀尔喀首领们更是怕的要命,尤其是被金军俘虏过的宰赛台吉,不断向他吹嘘金军的神勇,生怕林丹汗想不通把他们推上前跟金军去拼命。
林丹汗在格勒朱尔根犹豫起来,他一向就是怎么优柔寡断,等见到孟格图的援兵到来更加害怕——孟格图的兵力并不强,但他和他的台吉、诺颜们坚信强大的金军主力就在后面,于是林丹汗一边派出可靠得力的中军铁槊科诺特南下侦察,要探探对手的虚实,另一边却在准备撤退。
俘虏还招供,这些年蒙古各部日子过得很惨、明国答应给的银子时断时续,草原又出现寒冬和干旱,牲口死了不少,人和马也都吃不饱,察哈尔骑兵的战马都饿瘦了,大家都不愿意出来打仗。这次他们奉命南下,根本就不愿意干,所以没到更南边的镇北关去,而是带着一帮属下的部众在乌拉故地一带游荡,打算抢点东西就回去复命,没想到暴露了行踪,结果被打得落花流水。他估计,逃走那几个人回去一报告,林丹汗肯定要逃跑了。
贝勒们都觉得老汗这一把赌对了,察哈尔汗果然是个胆小鬼,他要是壮起胆子杀过来,恐怕逃跑的就是金军了。他们决定再等一下看看情况。喜讯昨天夜里终于到了,孟格图和老奥巴的人飞马来报,察哈尔人退兵了,还遗弃了不少辎重,大帐内立即欢腾起来,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今天一大早,贝勒们就喜笑颜开地凑到一起,商议下一步的行动,阿济格气势汹汹提出借此良机追杀察哈尔人,最好是俘虏察哈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