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主做到这份上,我找谁说理去?”
任真苦笑着啜饮一杯,将手里那颗花生捏得粉碎。
从五年前接手起,他表面成为绣衣坊的最高首领,实际却没有绝对控制权。至少在人事任命和调遣方面,绣衣坊还被皇帝陛下掌控着。
他拥有的权力,就像走进典籍馆的学生一样,可以翻查所有密档,了解过问坊里的日常运行。他所做的一切看似自由,背后都有只眼睛在监视着。
龙猫鹰三堂不能算作心腹,跟他关系很疏远,更谈不上生死相依。若非从小跟凤梧堂朝夕相处,积淀下深厚的感情,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孤家寡人。
如此活着,怎能不累?
他低头对付着桌上的瓜果,心里则不停盘算,稍后该查哪些事情,该如何说话,才能不着痕迹,不致引起对方怀疑。
这会儿功夫,楼外走进一位年轻公子,衣衫华贵,玉树临风,一看就是出身名门贵族。
这公子站在大堂里,随意环顾四周一眼,正准备轻车熟路地上楼,目光瞥在角落的任真时,微微一怔,旋即泛起一抹趣意。
他调转方向,转而走向任真,毫不客气地在对面落座下来。
“想不到,你也好这口。”
任真闻言,抬头看向眼前这副面孔,然后立即站起来,躬身低声说道:“见过少主。”
这位公子正是叶天命。作为明面上的叶府二管家,他怎能不起身行礼。
叶天命点头,示意他坐下来,脸上笑容温和,“你现在好歹也是身家百万的人,怎么,还过得这么清淡?”
说着,他瞥一眼桌上的简单果盘。暴富之后,不但没有花天酒地,反而独坐角落,喝着闷酒,眼前这位下属的行径着实有趣。
任真听懂话意,有些尴尬,想要解释什么,叶天命却是恍然如悟,“莫非你还是此中新手,不知深浅,忸怩放不开?”
“额……”任真无语,心里骂道:“你就想说我是处男呗!老子守身如玉,岂会跟你一样整天鬼混……”
叶天命哈哈一笑,伸手轻拍任真的肩膀,看起来挺豪爽,“放松放松,一回生二回熟,今天有少爷在,一定帮你安排得妥妥帖帖!”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尖叫一声,“翠姨!”
看这做派,显然是枫林晚的老主顾。
周围其他几桌客人转身,同时望向这位轻佻的叶家少主,眼神鄙弃。
任真暗道不妙,这是要给我点姑娘的节奏啊。
果然,当那名满脸堆笑的老鸨麻利跑过来后,叶天命仰着头,傲然说道:“翠姨,这是我家老太爷面前的红人,难得肯来赏光,你们可要给我伺候好了!”
听叶家少主如此说,那老鸨眯眼谄笑,朝任真蹲了个万福,脸上皱纹折起,宛如枯黄的菊花。
“哟!瞧叶少说的,您府里的贵客,老身何时没把他们伺候舒坦?”
说罢,她隔空拍掌,有数名花枝招展的女子从楼上走来,腰肢妖娆,一拥扑向任真,拉扯着他的衣襟,恨不得立即生吞活剥。
任真脸色涨红,别看平时表现得猥琐yín_dàng,一副玩世不恭的架势,在这男欢女爱的妙事上,还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雏儿。
历经两世,都没能把chū_yè送出去,此时一下子左拥右抱,他心脏砰砰直跳,不知如何是好。
难道今夜就要破瓜?我特么不是来嫖的啊!
那群女子簇拥着他,岂容他磨叽,不由分说拉他离开座位,就要推搡到楼上。
他心慌意乱,隔着浓妆粉黛,失声喊道:“少爷……”
他本来是想说,少爷不要,叶天命自以为会意,看着他羞红无措的神态,眼里笑意愈盛,挥了挥手。
“自家人,不用客气!今晚算少爷我请客!”
他性情豪爽,还以为任真是想道谢呢。
任真神情苦恼,眼看就要被拉扯上楼,心里五味杂陈,“表弟请表哥嫖妓,还是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呐……”
便在这时,一道白色身影从楼外走了进来,风风火火。
这人身材高大,容貌极其英俊,穿一件白袍,透着灵动飘逸的气质,单看这身打扮,神采飞扬。
“翠姨!”
他打了响指,尖叫一声,这一举止跟刚才的叶天命何其神似。
显然又是一位豪门阔少,常来寻欢买笑的楼里熟客。
看到这白衣公子,那名老鸨笑逐颜开,眼里波光流转,仿佛看到无数金灿灿的珠宝抬进门一般。
她咯咯笑着,连忙跑到那公子面前,无形中将叶天命晾在一边。
“哟!梅公子,您有些日子没来了,莫不是被掏空身子?”
叶天命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眯起眼眸,一道寒光稍闪即逝。他当然认得这位梅公子。
梅公子阴阴一笑,抬手用力拍在翠姨的臀上,令这老鸨依旧纤细的老腰一颤,“妈妈不亲自上阵,就想掏空我的身子,可没那么容易!”
翠姨撅了噘嘴,故作幽怨,“小不正经,天天拿老身开玩笑,又不敢真拿十八般武艺,找我比划比划……”
梅公子坏笑一声,不再理这茬,问道:“清音姑娘还没安歇吧?好些日子没见,本公子时常惦记着她呢!”
说着,他往翠姨手里塞了一张银票。
翠姨脸都笑成了花,点头不迭,“在呢在呢,专等着……”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叶天命干咳一声,面无表情说道:“你来晚一步,清音姑娘今晚已经有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