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克战场上第一天的战役结束了。
两支军队从上午展开阵战,一直打到傍晚,仗打得艰难,杨策的部队一度为敌军合围,苦等的援军却久久不至。
从中午起,杨策的汉国火枪手便与西班牙方阵十个连队合在一处,组成大刺猬般的方阵,令苏格兰人无从下口。
单靠汉国火枪手沿袭南洋鸟铳手拉长线阵的摊薄战线已不足以应对这种冲突,还是要依靠西班牙方阵这种纵深大、站队密集的方阵来应对包围。
被合围后,后退射击的把戏就不能用了,只能原地结阵。
敌军迫近,就用林立长矛阻挡;敌军回撤,就以千余杆火枪进行射击。
战斗最激烈的下午,方阵外围的尸首铺出一条数十步的道路,最近一圈层层叠叠的高地人尸体甚至让火枪手在射击时不再需要叉架。
对外,火枪手前出,用尸首堆出胸墙阻挡箭矢架设火枪;对内,方阵军团在杨策的严令下修造工事,于方阵外挖掘壕沟。
敌人攻上来便拿起兵器战斗,敌人退走就用手、用头盔挖土,挖出的土埋在方阵正中,堆起一座四方矮丘。
四千人之兵,无骑兵保护、无炮队辅佐,坚守硬抗一万五千之敌,从上午打到傍晚,水泼不进、岿然不动。
大体上尽管苏格兰军势极大,但杨策的西班牙部队跟他们打得有来有往,甚至有两个装备精良的剑盾步兵在方阵与敌接战时踩己方与敌方相接的长矛跃入敌阵。
凭钢剑与小钢盾从天而降,刺死十余人,全身而退。
他们是西班牙最精锐的战士,也是方阵的中坚灵魂,穿米兰甲、用托雷多钢剑,薪水比火枪手、长矛手都高得多,从方阵中退役的一个剑盾手出去就能拉起一个佣兵小队。
历史上英西大海战给西班牙带来最大的伤痛不是那些体态庞大的战舰,而是在战舰上作为登陆步兵却沉入海中的上万剑盾步兵,以至于这支兵力消失在历史中。
而在如今西班牙的操典中,一个正规的西班牙大方阵剑盾步兵是与骑兵配属在一起,短距离执行冲击任务的人物。
尽管撑过一天,夜幕降临敌人如潮水般退去北方,但杨策心里毫无轻松,军阵中人心已散,各个西班牙连队长官抱怨着部下的死伤,埋怨明军没有按时来援,以至他们陷入毫无希望的孤军奋战。
战斗中他们能打退敌人无数次冲击,却不可能把冲来的敌人任何一队成建制歼灭,他们丢下一些尸首向北退去,要不了多久就能重整阵形,带着满腔怒火发起新的冲击。
每个人都疲于应付,当傍晚敌军退去,长矛手不再有力气提起长矛、火枪手也只能拄着兵器坐在原地,勉强把身上带着的干粮拿来充饥。
所有人,都对明天的到来满怀畏惧。
他们撑不过明天了,明天,敌人的火炮应该就会调到战场上,他们既没有能与敌人对射的火炮,也没有能拔除火炮阵地的骑兵。
大方阵的防御能力很强,能靠密集阵形阻挡多倍敌人,士兵良好的铠甲与重型火枪的配置也能在对射中击垮弓箭手的士气,但他们机动能力极差,尤其畏惧炮击。
还有一件最关键的问题,方阵里的西班牙火枪手弹药已尽,他们外出作战的标准辎重是身上带二十五颗铅弹,如今每个人都只剩下三四颗,明天早上一交战,这些火药就用光了。
其实在下午,杨策的方阵曾有机会从北方击溃正面的敌人,正面的苏格兰弓箭手在对战中承受了最大的火枪射击,弓箭手与其后的长矛手毫无士气,接战更是畏惧。
两个西班牙连队在剑盾步兵的冲击下脱出阵线,向北一路追杀了近五十步,直接带动敌军整个正面战线发生士气崩溃的现象,人们争先恐后地向北逃跑。
可惜坏就坏在起初让杨策以为是优势的那道水渠上。
苏格兰士兵一路溃退至水渠拥堵踩踏,眼看着这支敌军就要被他们击溃,杨策甚至命令整个大方阵向北追击,以彻底杀散敌军。
却没想到不知道水渠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汹涌的人潮被逆着打开,数十名提着高地阔剑的步兵推开人潮反冲了回来。
人还是先前的人,唯一不同是他们把腿上围着的麻布丢了,一路光腚甩鸟挥舞阔剑大吼着冲回来,西班牙士兵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本能上被吓得纷纷后退。
直至他们回到方阵之中,许多人还是没弄明白本来占据优势的他们怎么会被敌人吓回来。
连队长官们向杨策商讨让他们向南撤退,但苏格兰人在方阵驻营地不远处点着篝火,把他们围得严严实实。
如今他们没有斥候,夜间行动稍有不慎就会落入敌人的包围。
更多人倾向于在这据守到天明,等到早上再向南发起冲锋突围。
不过到了半夜的时候,从东北、西南两个方向都收到了令人振奋的消息。
“东边的魏进忠部马队能在明天一早赶到,他们在东边击溃五千之敌、斩敌千余;应将军在西南探查到有数支合兵四千余敌想袭击我军侧翼,亦被截击。”
随着两方友军传来的情报,战场在杨策脑海中清晰起来,敌人的总兵力接近三万,分三路进击。
不但要在战术上对杨策的部队完成包围,还要从战略上对整个伦敦附近的明军大军团完成合围。
但其左翼如今已被魏进忠截击,虽然未彻底歼灭,将之击溃一次、斩敌千余,至少能拖延其两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