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洋卫的路上,陈沐并不像在张翰府上时那么轻松。
浓重的危机感环绕着他。
像他这样的武官,就是言官的业绩,闲着没事弹劾一下,自己就要奏本请罪。
这事儿是很容易做没错,可凭什么啊?
一次弹劾没事两次弹劾没事,弹劾的多了,能没事么?
虽说至多不过免官,但这种事发生足够恶心人。
必须要多几手准备了。
“义父。”
大儿子来了,李旦立在屋外,隔着木墙报门,被陈沐招进室内。屋子里陈沐正对小八提点着前往广西的事宜,“图给你了,照着这个走,押送十五门火炮去广西找殷巡抚,把这封信亲手交给巡抚。”
“十二门二斤炮,三门五斤炮,另有一个总旗炮卒,你带家丁二十骑随行,到了那边,所有话该写的我都写在信上,一总旗炮卒留在殷巡抚帐下听用,你回来就行。”
至于炮队,火炮直接留广西,旗军在战后殷正茂如果不需要就返回南洋卫,需要就留身边充作家兵,这些事陈沐在信里都写清了。
和广西巡抚搭关系,其他人陈沐不乐意,这事还是儿子去做靠谱。
而且儿子去比自己去好,哪怕火炮不收,事情也还有回寰余地,要是他自己去,事就定死了。
小八都记下转身告退,李旦这才上前问道:“义父找孩儿有什么事?”
“坐。”陈沐把玩着望远镜不断开合,顿了好一会才对李旦问道:“你手上现在有几条船,多少人手?”
李旦不知陈沐这话是什么意思,拱手道:“有两条福船、两条快船、四条单桅番船与一些小船。孩儿与华宇一起人手有六七百,不过都是做事的,能打仗的人不多。”
似乎明白陈沐想要让他做什么,李旦将眉毛一横,道:“如果义父需要不见光的亡命徒,孩儿手上也有几个。”
陈沐摆手,“不是杀人,我想你组一支船队,通吕宋、占城、鸡笼、满刺加一来是通商,二来也留些信得过的人手,有问题么?”
“占城,没问题,鸡笼虽都是倭寇,也还行。”李旦思虑片刻后说道:“不过要去满刺加与吕宋,就不容易了,满刺加都是葡夷、吕宋让番鬼海盗占了,满刺加需要同葡人交涉,孩儿这就可以去找佩雷拉等人;吕宋则需要找法里卡特,有他们带路,短期贸易并留下些人手,应当问题不大。”
“嗯,先去跑一趟,如果可以站住脚跟,我再拨你几条船,让咱们的人在那买房置地,建起庄园。”陈沐脸上看不出高兴,随意道:“另外,你出海要找几样东西,去占城购米,大福船一艘一千五百石,可以召集引商,让他们从占城向濠镜输米,今年年景不好,广西又在打仗。”
“除此之外再找几样咱这没有的种子,黄的红的,有没见过的就买些回来,别忘了在濠镜留下信得过的人手来帮你做事。”陈沐说着突然想起来,问道:“濠镜有你能信得过的人么?”
“有几个。”
李旦皱眉想了一会,对陈沐道:“就黄程吧,他是漳州人,跟海商去过日本,去年海难被人救下,在濠镜做事,我给了他条船,今年去过一次日本,赚了些钱。”
“聪明伶俐,有些能耐,虽然岁数不大。”李旦对陈沐笑笑,拱手道:“义父若对他亲待,更有忠心。”
“很好,过几日让他来见我,别急着回去了。”
说完正事,陈沐对李旦道:“晚上在卫衙吃,明天去看看你娘,劝劝她,就和付千户成了婚事吧,以后等付元再立功了也有个诰命,付元都副千户了,再不清不楚地,也不妥啊。”
李旦笑笑,对蝶娘有没有诰命也不看重,道:“行,明天我去问问娘的意思。”
陈沐想往海上走了。
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当然最好还是能在南洋卫执掌大权最好,怕就怕有一日大事有变,他要尽早想一条退路。
李旦回濠镜的第三日,齐正晏也被陈沐放出去,让他广募人手,发下三艘福船三艘快船,赠与银两叫他采买商货往日本去,意在通一通日本的路子,陈沐的目标很明确——石见银山。
陈沐对日本的了解并不多,也刚好这个时间那边刚好是战国时期,这才听过几个名字知道几件大事。上次从林凤口中,他知道德川家康与织田信长已经联军,要打大仗,让他动了借此时机攥取一些什么的心思。
可是能攥取什么,陈沐却又不知道。
在他昭勇将军宅的暗室中,悬挂一面庞大地图,那潦草的绘着明朝舆图,大片空白省份并不精细,就连北京与长城所在都只是全凭印象,唯有两广、台湾是精细的,与这幅图对应的,是笔记中一个个人名,有些是记忆、有些是来自张翰等人的提点,意味着他能得到更高的地位与权力。
而在地图西面、南面、东面,则分别是葡萄牙人所侵占的满刺加马六甲海峡、西班牙人攻占为殖民地的吕宋以及战国时代的日本。
马六甲与吕宋意味着庞大的财富,日本则意味着巨大的机会。
这一切,描绘出他将来登场的舞台。
摆在他面前两条路,在明朝现有体制中爬得更高,掌握南面海事大权,得到皇帝准许,依靠自己的才能与庞大国土的支持来达成千百年间从未有过的海权称霸。
这条路很难,需要庞大的人际与非凡的际遇,但与之难度相对的是庞大助力。
要么就依靠自己的财富与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