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这,这会不会是有人要清君侧?”
城堡暗室里,灯火昏昏,张居正送来的书信躺在桌上,赵士桢斟酌的言语才刚出声就被打断。
“不可能。”
“断然不会!”
陈沐与徐渭同时开口,徐渭拱拱手,陈沐道:“清君侧,那主少国疑、武强文弱的时候才靠兵变来取得quán bǐng,如今明君在位贤臣满朝,让你带兵打进北京城你去么?”
“能跟陈某说上话的朝臣,对这事心里都有数。”陈沐两根手指在太阳穴轻敲,随后点点桌案皱眉道:“我觉得这就是张阁老给我提个醒,海外消息闭塞,可能朝中有大变动,陛下龙体不安,这不是秘密。”
陈沐说的就是他心中所想,还有一些猜测,他估计是张居正要准备坑高拱了,这种权力变换的时候要先稳住各地督抚之心,事情未必和他有关系。
也未必就会发生有人召他北上,有能力召他北上的只有高拱,高拱会做出这么傻的事?不可能,这就是在鄙视高阁老的智力。
争权夺利,徐阶李春芳退阁后都过得好好的,他争一争不是什么问题,没必要非把自己争到满门抄斩的地步。
赵士桢显然是坊间话本看多了,还清君侧呢,大明朝上一个清君侧的是朱棣,后来人家自己当皇帝了,这年头哪个带兵的敢挺进北京城给别人做嫁衣。
清君侧在这个时代,可不是褒义词,这东西跟zào fǎn是一样的。
就算夸张一万倍,高拱真要用他跟张居正以军争的手段斗一斗,陈沐真乐意带兵去钻到北京城下和戚继光、马芳过过招?
海上整个大明的名将绑一块都不是他的对手,陆上就算了吧,他可不想一登陆天津就被马芳踹屁股。
何况没有好处,他不乐意,阁臣也不会往这个方向动脑子。
人家都是鼓捣权势的高人,没人给自己降格到用粗俗的军争来duó quán。
所以这事对陈沐最大的影响,无非是让他的心情很坏,因为紫禁城里很赏识他的隆庆皇帝身体恐怕不行了。
肯定还没驾崩,真要驾崩消息是怎么挡也挡不住的,但阁臣应该是已经有所预料,甚至没准现在皇帝正编遗诏呢。
但徐渭有不同看法,仙风道骨的徐老爷子拱手道:“陈帅,在下以为,要弄清这件事,应打听朝中近来可有人对陈帅大加dàn hé。”
“dàn hé?”
好熟悉也好陌生的词啊!
陈沐挠挠鬓角笑道:“从京城回来就没再听过这个词了,dàn hé,dàn hé……”
突然他眼神凝住,又仔仔细细将书信看了一遍,对徐渭问道:“徐先生的意思是,陈某又得罪了人,张阁老是怕陈某在此时被人陷害?”
徐渭瞟了幕主一眼,老脸写满受不了。
‘你要是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人,为什么用又?既然用了又,还干嘛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意外神色?’
陈沐其实并不意外,有人恨他这是意料之中,他每时每刻都在得罪人,通过自己达成民间与皇权的利益交换,断人财路像杀人父母,这能不招人恨么?
但他从没想过别人会报复他,因为他有自己的利益集团,民间朝廷,谁能动他?谁动他高拱张居正都不答应。
但如果他带兵北上就不一样了。
“这么说来,倒是件好事。”
张居正给划出一条红线出来,这难道还不是好事么?
“阁老考虑周到,常吉收拾收拾东西吧,最近把各地现有土地规模、耕地、物产、开支与入帐整理出来。”陈沐起身摇摇头道:“该准备进京述职了。”
各地督抚一年一度要进京述职,如果没有张居正这封信,在这个时候陈沐也该要准备进京了。
“啊?”赵士桢纳闷道:“不是阁老刚来信让明公不北上么?”
“对啊,我不能北上。”陈沐一副你想什么呢的表情,抬手指指赵士桢道:“你去,收拾东西替陈某进京向阁老述职,带两条船,把苏莱曼安全送入京师,不走陆路,走海路,从天津卫进京。”
“俊雄对京师的门路熟,带着他,有几件要紧的事要你去办。诸位阁老不能厚此薄彼、戚帅马帅都要照顾到,过年替我在二楼好好看看隆庆年的灯市烟火。”
历史上隆庆只有六年,陈沐记不清,也不在乎究竟有几年,但他相信隆庆皇帝是能撑到七年的。
“也别忘了,给司礼监、言路上拜会一下。”陈沐对赵士桢嘱咐道:“拜会言路官吏时别忘了先翻翻邸报,大多都有dàn hé陈某搏名声的,要是纯属dàn hé礼仪凑个政绩没关系,逮着陈某往死里弹的,该送礼还是要送,陈某向来不计前嫌。”
陈沐的表情又变得有些臭不要脸了,挑着眉眼道:“出来后要帮他们在徐指挥使那美言几句,夸他们施政有功,才学超人——南方的新明大岛就需要这样的人才,让我那兄长想法子把他们弄过来!”
赵士桢又被赶鸭子上架了,摊着手简直没处说理,最后只能逮住一点对陈沐问道:“明公,你光说新明岛,可咱的人回来只带回了平托口中香料群岛的消息,新明岛还没影儿呢,这就给言路安排上?”
“这叫未雨绸缪,那岛又不会跑,它肯定就在那。”
陈沐强项掩饰着自己说漏嘴的尴尬,澳洲在这个时代可不是个好去处,英国的囚犯用了几十年才把那折腾地有个活人的样子,他觉得让那帮狗屁倒灶的言官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