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心知有人还在李老六之后,当即不做停留,飞快沿着盘山路飞奔。当夜,甚至也并没在山中休息,而是借着月色赶到了山脚下。直到了山脚下密林深处,再也不能前行,这才寻了一处背风的位子,暂时歇息。
一夜戒备,好在一夜安稳。天没亮便继续赶路,就这样一路匆忙,终于从千里之外追回了建康府。建康府这一头,赵林压着他的消息,暂时还没人知道他离了太守府。
如今他归来了,自然也不用压着消息,但也并没将他头前离开的消息放出风去。
对外,赵林一直推辞说刘裕患病在床,就是皇宫里也知会过的。于是,皇宫里刘裕是没急着去,而是径直往流年记报到。
流年记中一片凄冷,前院中的热闹并不能传回后院来。刘裕到的时候,朱瑾和关三爷都不在,只有管事绿云在忙着给下人们分发过冬的衣物。他向绿云打听了一下锦公主近日的景况,绿云言辞支支吾吾,他只好亲自往锦公主的宅院去。
宅院中的人不算少,但都安静万分地值守着,不见半点喧哗。刘裕进门,没人阻拦他。大概,锦公主跟他的关系摆在那里,众人也不愿意见他们二人闹了矛盾。
只是刘裕到了厅门口,便被几个丫鬟挡下,说是要通报一声,便不准他再踏进一步。他停下来,老老实实站在台阶下,一双虎目中却乍然显出一丝温柔。
心有忐忑,却不能言。
锦公主就在卧房之中,因是还未出月子,整个人看上去苍白乏力。又因是难产,则愈发显出虚弱来。大冬天的,她头上裹着厚厚的帕子,身下是厚厚的褥子,脸上背上全是汗水。没办法,女人生下孩子四肢百骸,身体内外皆是虚弱的,这汗水好比是开了闸门的江水,怎么流也流不尽。
两个丫鬟守在床跟前,预备着听她的吩咐,一个嬷嬷蹲在床沿边,小心翼翼为她捏着肿胀的小腿。门帘掀开,丫鬟进门来禀报,“启禀公主,驸马来了。”
驸马自打被她气走,这是多日不来,也不曾来看望她,也不曾看望过孩子。
她转头瞧一眼睡在奶娘怀中的小公主,想着孩子的名字还没定下,不由得蹙眉,“他来做什么?”
丫鬟想了想,“奴见他风尘仆仆,像是才从哪里赶回来。手上也并没给孩子的礼物,却不知道驸马匆匆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点点头,锦公主道:“那便撵走他,就说我不见。”
早就告诉过刘裕,孩子是唐七的。他如今还来纠缠,显然是对孩子毫不死心。一想到他伙同孙恩,害得她掉下万毒谷,险些瞎掉,他心里头就很不舒服。
况且他还很小气,竟然想到要追杀唐七。当初,他们可是结义的兄弟。
丫鬟得了吩咐出门去,抱着小公子站在一旁的奶娘道:“公主,您生驸马的气,这原本也没什么。但孩子好歹也要见爹爹,您就这样把驸马撵走,是不是……”
一屋子的人都在附和,显然大家都希望锦公主能和刘裕和好。这屋子里的人,也算是跟着锦公主多年了,当然明白小公子的生父是谁。
锦公主虚弱不堪,却还气势不减,闻言扫了众人一眼,冷冷一哼,“多嘴。”
没人再敢接话,就那么老老实实等在一旁。
锦公主黑着脸,沉默不语,听得外间丫鬟遣走刘裕的话音,仍旧没什么表情。
众人一片沉寂,奶娘怀抱中的小公子却忽然动了。
他扭了扭小小的手臂,渐渐睁开了大大的眼睛,最后望着奶娘温和慈祥的脸,忽然瘪起嘴哭起来。
小家伙生来便是个不爱哭的,这一会儿刚刚睡醒,却忽然扯开嗓子嚎起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原因。奶娘惊了一跳,忙去看孩子。就是锦公主也惊了一跳,推开了给她捏腿的嬷嬷,问,“怎么回事?”
奶娘哄着孩子,“奴瞧瞧,或许是拉了。”
然而尿布拉开,小公子并没有拉屎撒尿,就是奶娘解开了衣襟准备喂孩子,孩子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往那口粮地拱。他只是扯开了嗓子嚎哭着。至于哭什么,完全不得而知。
众人有些疑惑,锦公主目光一闪,已经听得外间的问话。
因是隔着不近,锦公主并不能听见刘裕跟丫鬟说着什么,但大致可以判断,一定在问孩子。果不其然,不过是片刻之间,丫鬟就折返回来,低垂着脑袋轻声道:“启禀公主,驸马一心想要进门来看孩子。还说,他有许多话要当面说给公主听。又说,如果公主执意不肯他见小公主,他就在门外头跪着苦等。”
锦公主一愣,“跪着?”
丫鬟点头,也有些说不清的感觉,“是的公主,驸马正跪着呢。”
男儿膝下有黄金,刘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下跪,并不能提升她在下属面前的人格魅力,反而令人很不舒服。他是她的夫君,至少名义上还是的。
他的夫君为她下跪,说得好听是爱她,说的难听,大约也是惧她。
何况,她本不是南朝正儿八经地公主,而他却是征战骁勇的太守大人。寒风呼啸,天气不算凉快,台阶至上也是冷硬非常。他跪在她的后院里,像个什么话?
心思一回转,小公子哭得愈发大声了。无论奶娘怎么哄他,他就是不肯买账。虽是出生不足一月,却已经知道伸手来抓人,奶娘被他抓了一把,脸上当即起了一条红印子。
奶娘退避不及,尴尬地回头看锦公主,“公主,小公子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