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当吉祥物当得久了,所以当初韩彦将这个当朝主理陨铁铸兵一事的重责交给他时,康平帝还很是惶恐不安地推辞了一阵。
可是韩彦对此态度却很坚决,不论康平帝怎么谦逊推辞,韩彦就只有一句话:“这是圣上的朝堂,除了您,谁都不能越俎代庖,代为决议宣布!”
康平帝不得已,只好接下了这个任务,然后把自己今日在朝堂上要说的话,背了一遍又一遍。到了最后,他几乎不用过脑子,张口就能来了。
紧张不安的时候,康平帝就想,反正韩彦允诺过他的,一旦朝会上有其他人干扰,让他“背”不下去,他就会出面帮他清楚障碍、理顺思路,让他继续“背”完的!
事实证明,他做到了!
散朝后照旧留下来教导康平帝的韩彦,见状拱手笑赞道:“圣上做得很好!将来也会做得更好!”
小鹰长大了,总得学会自己飞翔捕猎,否则在这暗潮汹涌的朝堂之上,就只能成为一个提线木偶,任人摆弄了。
康平帝开心又期待地用力点点头:“嗯!”
他一定要越做越好,将来成为舅父、舅母,还有弟弟妹妹们的庇护所,为他们遮风挡雨!
……
舒予得知陨铁之事暂息,心中自然也是高兴不已。
眼见着韩忻就要满百天了,长得愈发地结实了,偶尔还会跟她互动,可爱得紧;而她也终于快要出月子了——孟氏和戚氏以过来人的身份,坚持让她坐满百天的“大月子”,不用再每天都被禁锢在这清风院之中,可以漫天漫地浪了,舒予更是畅快不已。
晚上跟韩彦聊自己近日美美哒的心情时,韩彦闻言亦是激动不已,贴着她的耳朵,用让人脸红心跳、热血喷张的缠绵的语调诱惑道:“哦?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他当了这么久的和尚,终于可以开荤了!
惹得舒予一阵娇笑,吐气如兰,小拳头也如雨点似的落在他的胸膛。
却把韩彦勾得愈发地火气旺盛了。
看着小床上睡得正熟的韩忻,韩彦眼神一暗,下一刻,便如同一头矫健的猎豹,欺身而上,将舒予的惊呼喘息如数吞下。
吃不到肉,先喝点汤也是好的。
窗外月正明,风正清。
如此良宵,怎好辜负。
孙府外书房内,孙长玉与孙秉直父子俩对峙着,爷俩儿脸上的淡静自若和着急失望形成鲜明的对比。
“父亲,谢之仪不是一只忠诚护主的良犬,而是一匹随时准备跃起撕下主人口血肉的恶狼,您难道还看不明白吗?”孙秉直梗着脖子,双手紧握,最后一次开口劝诫道。
要不是谢之仪上次在朝堂上突如其来地请战请命,只怕鹞子岭的事情这会儿还在搁置未决呢,又如何会让韩家占尽先机,将孙家屏退在外?
“那又如何?”孙长玉淡然一笑,毫不在意,昂首自负道,“驯化一匹恶狼,可比养一只只会俯首听命的哈巴狗儿有趣儿多了。”
孙秉直闻言十分失望,第一次无礼地直视孙长玉,抿唇倔强道:“可也危险多了!”
孙长玉淡淡地扫了倔强不屈的孙秉直一眼,坐直身子,语带警告地问道:“你这是在置疑为父的能力?”
孙秉直闻言顿时一窒,梗直的脑袋在孙长玉的注视中渐渐地软垂了下来。
他自打一出生起就生活在父亲的光环和严厉教导下,哪怕他现在已经稳立朝堂了,却还是不敢与孙长玉正面起冲突,更不敢在孙长玉的反对下坚持自己的意见。
孙长玉见状,这才收回目光,放缓了声音,教导孙秉直:“恶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豢养他的主人,没能在他幼小时,及时拔除他的爪牙……”
韩彦以为他和谢之仪之前因为主战和主和之事生了分歧,他们之前联盟就瓦解了?所以故意抬举谢之仪来跟他斗,让他们内部自相消耗,他韩家好渔翁得利?
真是天真!
在这朝堂之上,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不变的利益!
孙秉直闻言一愣,抬头怔怔地看着神情深邃莫测的孙长玉,好半晌,才讷然问道:“那,那父亲打算怎么做?”
孙长玉轻轻一笑,浑身的肃杀之气瞬间都收敛起来,他端起茶盏,一面拿盖子轻轻撇去上头的浮叶茶沫,一面淡然笑道:“这个你就不管了。你只管将此番掘铁铸兵,我方得用的人的名单拟写出来,留待为父举荐即可。”
即便是只能举荐上几个技术工,他也得奋力而为。
总不能让韩家一家独大不是。
孙秉直不明白孙长玉的打算,可也不敢多问,只得拱手退下,拟写名单去了。
多举荐几个可控的自己人,也能在谢之仪亮出爪子之时,多少牵制他一二。
父子二人达成一致,各自忙碌安排去了。
而身在辽东的谢之仪,得知康平帝命他偕同镇国公管理鹞子岭陨铁的开采铸兵一事时,也十分惊讶。要知道,即便是“偕同”,这也是极大的重责与荣耀!
康平帝年幼,即便是天资聪慧,又如何能够谋虑深远到妥善安排此事?所以此事与其说是康平帝的旨意,倒不如说是韩彦的安排,只是借由康平帝之口当朝宣布罢了。
那韩彦又为何要如此抬举他这个对手?
让他跟孙长玉互相争斗,韩家好从中得利吗?
不,韩彦并不是这样一心谋取私利之人。
那是为了报答他当日在朝堂上附和康平帝,力主迎战一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