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心头一凛,立刻回身拱手道:“多谢首辅大人提醒,下官记住了。”
心里却暗自警醒,孙长玉这还是对他和周家不放心啊,所以才会借由他出席庄贤婚礼一时,敲打警告他认清立场,不可三心二意。
孙长玉见周围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再多言,点点头,吩咐孙秉直送周围出府。
毕竟,周丘是他看重的孙女婿,也是将来重点培植的对象,他不想把和周家的关系闹得太僵。
而同一时间,韩府前厅内亦是气氛沉沉。
韩迁寒着一张脸,双唇紧抿,盯着韩彦不说话。
韩彦脸上满是歉疚,但是态度却很坚定,绝不退让。
韩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得一阵头大。
自己这个弟弟,做事情向来是天马行空,敢为常人所不敢为、不能为,性子跳脱不羁,简直就是韩家的异类,唯一像韩家人的地方,大约就是和父亲如出一辙的固执了。
眼见着韩迁和韩彦相持不下,韩端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劝解道:“父亲您且消消气,彦弟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圣上,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他……”
话还没有说话,就被韩迁怒气冲冲地打断了。
“他为了圣上,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就可以断我韩家的根基吗?!”韩迁气愤之下,脱口而出。
这话说得就有些重了,而且也不太合适——皇权面前,哪里还有什么“自己家的”。甚至这话也不是韩迁的本意,只是人情急之下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
韩彦作为活了两世的人,深知父亲忠君爱国的品行,当然明白韩迁这话乃是气急之语,当不得真,是以也未辩驳,只是拱手歉然道:“父亲且听儿子解释,这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孙家一再扩充自己的势力,孙长玉更是不知餍足,儿子如何会助长他人威势,为圣上和大周留下这么大的隐患呢?”
韩端也连忙附和劝说道:“彦弟说的对,别人不了解,父亲您难道还不知道吗?彦弟比谁都希望抑制孙家的势力,以免君权旁落。”
这话虽然有些大不敬,但却是事实,若不是有韩家在朝中力争,朝廷的政令几乎全都可以由孙长玉一人发出了。只怕到时候天下人只知道有内阁首辅孙长玉,而不知有康平帝刘劭。
韩迁发过一通怒火,心情也略略平复下来,此时听得韩端这么说,人也冷静了下来,沉思片刻,瞪眼看向韩彦,沉声道:“你且说来听听。”
韩彦上前,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前段时日我不在京中,孙长玉自以为朝堂无人敢跟他当面呛声,便趁机将自己的人安插在六部各处,其中之一,便是将周丘安排到工部。
“周丘此人我虽然接触不多,但是也多少有些了解。此人文采斐然、品行端正,于民生政事也多都颇有见解。但是铸造之事,却并非周丘之所长。
“孙长玉如此刻意安排,其用意十分明显。
“之前因为我们率先出手,再加上他在抵御瓦剌一事上犹豫不决,失去了先机,孙家未能在鹞子岭掘铁铸兵一事中占据主动权。
“眼下孙长玉动用关系,如此用心地安排周丘的职事,显然是在打鹞子岭掘铁铸兵一事的主意。
“陨铁神兵,事关重大,若是能够参与到此事中来,甚至占据主动权,孙家的获利将丰厚到无法准确估计。
“周丘作为孙长玉嫡亲的孙女婿,与孙家关系密切,由他去做这件事情,孙长玉才能放心。”
韩端听罢,皱眉叹道:“看来,孙长玉这是已经防着谢之仪了。”
韩迁闻言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讥讽道:“那个老匹夫,狡诈多思,又何曾真正信任过谁?只怕就连孙秉直这个嫡长子,都少不得被他怀疑。
“更别提谢之仪之前在对战瓦剌一事上,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最终还借机上位了。孙长玉没有当即跟他闹翻,已经算是客气隐忍的了。”
韩端和韩彦闻言深以为然。
“所以,这也正是我们的机会。”韩彦眉间沉沉,眼中精光烁烁,“谢之仪此人在野心和反复这两个方面,倒是和孙长玉如出一辙。我们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让孙长玉因一时的得意而失于防范,最终落得个鸡飞蛋打的结局。”
谢之仪当初之所以投效孙长玉,不过是想要借着孙长玉和孙家的势力,以获升迁罢了。可是现在孙长玉非但没有怎么帮助过谢之仪,反而已经开始着手打压谢之仪了,谢之仪得闻之后,难道就不会心生不悦,进而奋起反抗吗?
鹞子岭的陨铁在孙长玉眼里是一笔不可估量的巨财不假,可是在谢之仪的眼中,那也同样是他青云直上的捷径,孙长玉想要等谢之仪努力耕耘之后,再趁机派周丘去摘桃,那也得看谢之仪同意不同意。
为他人做嫁衣裳,可不是谢之仪的风格,哪怕现在的谢之仪还未曾被官场沾染太深,依旧还保有读书人的风骨与原则。
韩迁闻言目露沉思,觉得韩彦说的也有道理。
韩彦见状,不由地长松一口气。
可是这口气才松到一半,就听得韩迁没有好气地笑骂道:“好啊你小子啊!真是长本事啊,竟然连为父都敢糊弄了!”
见韩迁看穿了他的意图,韩彦又是赔罪又是尴尬地笑着拱手致歉。
倒是一旁的韩端一脸茫然,丝毫不明白这父子俩在打什么哑谜。
正在迷惑之间,就听得韩迁笑骂道:“好一招声东击西、避重就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