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的小酒馆一如既往的宁静。宁之远还是每天坐在窗前的桌上,点一盘牛肉,一壶浊酒,一人独饮。每当空闲下来,挎木剑的小二还是喜欢坐在宁之远旁边和他聊天。
自日出之事过后,段天德似乎落寞了很多。没有再变着法的扣段胤工钱,也没有再和段胤斗嘴,看着段胤和宁之远相谈甚欢也假装没看见。他不再每天算拿着算盘算账,只是望着面前的账本发呆。
他觉得自己心中那个不好的预感真的会变成现实。
段胤真的会走。
这一天或许快了。他开始反思,这六年来,变着法的想把段胤留在酒馆里是不是做错了。
自己每天克扣他的工钱不过是在延缓他离开酒馆的时间罢了。他终究还是要走的。
这个看起来朴实随和的少年其实骨子里透着倔强,透着一股韧劲。否则他腰间那把木剑也不可能一挎就是六年。
宁之远对面,段胤磨搓着木剑的剑柄,眼中的目光游离不定,沉默了很久之后才低声试探着开口道,“宁大哥,你能教我剑法吗?”
宁之远举着酒杯的右手蓦然顿住,望向段胤希冀的目光,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道,“不能!”
“哦。”段胤低沉回了一声。眼中谈不上失落,更说不上失望,只是带着一丝惆怅。
“学剑,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明天就要走了,所以我教不了你。”宁之远说得很认真。涉及到剑道,宁之远一向认真而严肃。或者说,他本来就是一个极认真的人。
“你是要继续游览座江湖吗?”少年磨搓着木剑的双手下意识握紧剑柄,眼睛顺着酒馆门前的小道望向了青石镇外面的世界。那是段胤一直想去看一眼的江湖。此时,少年眼中的惆怅逐渐变成了失落。那个神奇的世界,那座潇洒的江湖明明就在眼前,可他就是没机会去看上一眼。
“我要去杀人。”宁之远挺直了脊梁,语气认真而坚定。
宁之远说得很认真,段胤也听得很认真。杀人,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当一个江湖侠士要去杀人的时候,那就说明他有不得不杀这个人的理由。既然有他的理由,他的主意就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所以段胤没有再开口,也没有再想过要让宁之远留下来。虽然他很想宁之远待在酒馆给他讲那些江湖上的奇人异事,虽然他很想宁之远能都教他几招剑法。
“杀完人后你还会回来吗?”段胤放于桌下的双手不自觉攥紧。心底里,他还是希望有机会能让宁之远教他几招剑法。
“我回不来了。”
段胤的表情突然僵住,脸上多了一丝苍白。回不来了,代表的意思有很多。可是当一个要去杀人的人说自己回不来的时候这几个字代表的意思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会死。
不知道是因为想让宁之远回来教他剑法,还是这几天宁之远给他讲了很多关于江湖的东西。这个普通的酒馆小二很舍不得宁之远死。
宁之远拿起桌上的陶制酒碗,倒一碗浊酒,望向了西南方。此时的段胤并不知道那是蜀山的方向。
从宁之远踏入蜀山那天起,那位老人就独自为宁之远挡下了所有的风风雨雨。所以,年轻时的宁之远活得那么潇洒,活得那般的肆无忌惮。黎子渊的府邸他敢闯,崔阀的后人他敢杀,就连公主的婚约他也敢推,跑去娶了一个在外人眼中籍籍无名的女子。
那个叫太玄的老人想法很简单。就是容不得自己徒弟受半点委屈。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一日为徒,何尝不是终身为子。或许老人唯一的一点私心就是希望宁之远在他死后能撑起蜀山这座大厦。
可是,这一次那位老人挡不住外界那些风雨了。所以,宁之远知道是蜀山杀了白泽之后心底谈不上怨恨蜀山。只是心中的那点执念告诉他,此生不能再回蜀山。
宁之远高举手中酒碗,遥对蜀山,一饮而尽。他终究还是要辜负太玄的期望。此去泰安城找黎子渊报仇,注定命丧黄泉。累得太玄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说,没了宁之远之后,太玄守护了一生的蜀山也必然会轰然倒塌。
想着那个永远为自己遮风挡雨的老人,宁之远心底总觉得有些愧疚。
宁之远抓起酒壶,再饮一口,将头靠在旁边的木柱,任由那股热流冲上脑海,世界在自己眼中慢慢旋转。
当世界旋转到某一刻,陡然定格。从宁之远这个方向看过去恰好能够看见段胤脖颈上那处繁琐的紫色印记。
宁之远迷蒙的眼睛瞬间恢复清明,酒意消散,眼睛死死的盯着段胤脖颈上那块紫色印记。
神荼!
这是道教极高深的秘传封印秘法。相传,此术极是神秘,道家之中能施展此术之人几乎绝迹。就连宁之远也只是在蜀山藏经阁中浩如烟海的典籍中看见过只言片语的描述。关于神荼秘法,宁之远曾经问过太玄。
这位只差一步就能踏入长生境的羽化巅峰大能也坦言自己不会这神荼秘术。甚至隐晦的向宁之远提起,想要施展神荼秘术怕是需要踏入那虚无缥缈的长生境。
只是,整个天下之中,除了那位早已无敌于天下的萧重鼎之外,还有那个推得开长生境前的那扇大门呢?
要推开长生境前的那道大门难如登天,羽化境已算得上是漫漫修行路的尽头。在南唐,向来有无羽化不称门阀之说。四大门阀,每家应该都有一到两位羽化强者坐镇。帝室李家中的羽化大能估计能有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