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他知道一些广东名人的生平,自然知晓这张琏的结局,故而断定这位幕僚肯定有些问题。
王钫终究是官场的老油条,哪怕此时恨不得揪桌子,但亦能制止着自己,抬了抬手对着二人说道:“若愚、子谦,咱们过来坐着说话!”
只是他话中的语气,还是透露出了对林晧然的亲切,而对刁来西则显得疏远。对于这一点,刁来西亦是看出来了,心里显得更是不安。
茶送了上来,三人则是围桌而坐。
林晧然注意着官场的礼节,等着王钫坐下,他会上前落座。
只是发生了一点小插曲,刁来西在看到王钫落座后,却是急着要在林晧然之前落座,从而确保他比林晧然更“尊贵的地位”。
殊不知,是他过于肥胖,还是凳子有个问题。却见到那张圆凳子“咔嚓”一声,然后他整个人摔得四脚朝天,显得狼狈至极。
扑哧!
林晧然看到这里,差点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王钫的脸色却是不好看,对这个子弟更是失望。原以为是个可塑之才,但几番接触下来,却是跟一个草包没多大区别。
反观这个年轻的文魁君,表现着跟年纪不相符的精明。不仅是举止得当,而且行事显得谨慎,特别还颇有政治智慧,他日必能够步步高升。
品了一口香茗,王钫便是主动挑开话题道:“若愚,你出身于广东,粤西跟粤东颇为相似,对张琏这伙叛匪可有什么良策?”
刁来西心里却是冷哼,暗睥了林晧然一眼,并不觉得这小子能有什么良策。或者说,这个问题几乎是无解,根本就不可能有解决之道。
“敢问部堂大人觉得粤西跟粤东有何相似呢?”林晧然心里一动,却不着急于献策。
“粤东跟粤西都地处偏远,都是容易滋生山贼之所!”王钫思忖片刻,便是指出两处的相同之处。
林晧然闻言,却是眉毛微微扬起,望着王钫的眼睛问道:“若是王琏这伙叛匪盘踞于粤西,部堂大人会如何做呢?”
“自然是让广……”王钫当即就要脱口而出,但话到喉咙处,却是突然给咽了回去,脸上当即流露着沉思的表情。
咦?
刁来西看着老师这个异样,脑子却是一团浆糊般,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说什么。觉得他们说了事情,但似乎又什么都没有说。
林晧然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话说透道:“粤西可以借助广西的狼兵进行清剿,粤东亦是一个道理,可以借助于福建和江西两省的兵力清剿王琏等叛匪。”
王钫思忖良久,却是长叹一口气,脸色显得凝重地说道:“这事容我再想想!”
林晧然看着他这番表态,却不觉得意外。
虽然两省合兵于粤东,进行东西包抄张琏,张琏是必败无疑。只是这事不是剿匪那般简单,已经涉及到了朝廷的党争。
王钫跟徐阶是同年,是徐党的中坚分子,更是徐党在两广地区的代言人。反观浙直总督胡宗宪,却是严党的核心成员,是严党在南直隶、江浙和福建的代言人。
现如今,要胡宗宪出兵帮他清剿王琏,这事的难度无疑会很大,起码是徐党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行。
事情到了这一步,却不是林晧然这个小小的雷州知府能够参与的了。毕竟在严党和徐党面前,他简单就是一只小蚂蚁,根本就无足轻重。
刁来西倒是眼睛一亮,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但看着老师的脸色凝重,却以为老师是不想将问题闹大,怕在圣上面前失了分。
人人都为着自己的利益而忙碌,林晧然自然亦不例外,突然是灵机一动,装模作样地道:“下官倒觉得部堂大人此时不必为张琏叛匪而苦恼,可以先近而远,让到朝廷看到部堂大人的忠心及能力!”
“先近而远?”王钫正想要端起茶杯,这时却犯起糊涂来了,不解地望着林晧然道。
“你在说什么呢?”刁来西的脑瓜更不够远,直接询问道。
林晧然微微一笑,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那张地图前面,食指和无名指合拢一处,然后重重地指在了地图的某处。
广东很多官员或多或少都会疑惑,林文魁明明奉着开海的使命归来,但偏偏沉迷于雷州府那摊子事,却将广东市舶司提举这个职务忘得一干二净。
只是大家其实都错了,林晧然无时无刻都想着这个开海使命,之所以没有任何动静,那是他觉得时机还没有成熟。
但是如今,他觉得时机已然成熟,他这把剑是该出鞘了,是该在这个广州城耍耍威风了。
“濠镜?”
“佛郎机人?”
王钫和刁来西的目光落在那指尖处,知晓他所指的位置,更猜到了他想要针对的目标。
林晧然的脸色显得凝重地道:“佛郎机人,善铸火器,船只更媲美于郑和宝船。其不远万里而来,非图利也,亦图我大明疆土。初以晾晒水浸货物为藉口,入驻于濠镜,今得到藩台大人默许,长驻于此!”
“林大人慎言!”刁来西突然打断,眼中流露着一种幸灾乐祸般的得意劲。
林晧然并没有理会,继续侃侃而谈道:“香山濠镜离广州府不过百余里,处于珠江西口,今已经开始大规模修建工事!若是任由佛郎机人做大,必会对我广州府形成威胁,后果将不堪设想!”
王钫露出凝重的表情,刁来西却是不屑地道:“林知府,你这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