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通判的胸中一直燃烧着熊熊怒火,在踏进这个牢门前,还想着如何劈头盖脸地臭骂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顿。
只是面对着墨推官这一个标准“请”的手势,双脚却如同被灌了铅般,根本迈不出去,而一道黄豆般的汗珠子从额头处滑下来。
他一直轻视于林晧然,主要是这个人过于年轻,且性子显是很温顺。只要他表现得强势一点,再卖一卖老资格,完全可以压制住林晧然这个毛小子。
只是这些都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是建立在对方是软弱可欺的基础之上。但这个判定若是错误的话,对方如果是一个强势的人,事后真对他进行穷追猛打,他一个小小的正六品官员如何招架得住?
最为重要的是,今年是京察之年。若是事情真的闹大的话,别说他借着京察更进一步,恐怕这顶乌纱帽真的不保了。
一番权衡利弊,却让到陈通判当即陷入了进攻两难的困境之中,而前进一步可能会摔得粉身碎骨。
“陈大人,这边请!”
牢头秉承着两边都不得罪的原则,看着陈通判站着不动,主动上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打算亲自为着这位气势汹汹的大人引路,到牢里将那几位公子哥放出来。
陈通判并没有迈步,目光深深地注视着镇定自若的墨推官,突然选择拂袖离开,却是放下一句话道:“咱们走着瞧!”
虽然他的心里很是愤怒,很想将儿子给捞出来,但却不得不顾及自己头上的乌纱帽。一旦林晧然真不是软弱可欺之人,他真没有实力面对一位正四品的顺天府丞的怒火。
这……
牢头看着拂袖离开的陈通判,整个人却是愣住了,傻眼地望着离开的陈通判。这怒气冲冲而来,有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势,结果却被墨推官一句话给吓退了。
“关好牢门!没有府丞大人的命令,谁都不能将人放走!”墨推官对此似乎早在意料之中,吩咐了一句便迈着胜利者的脚步离开了。
“佬大,今天是怎么了?”两名狱卒从堂中走出来,却是疑惑地询问道。
牢头看着离开的墨推官和陈通判,却是喃喃自语地道:“这府衙恐怕是要变天了!”
谁能想到,向来在顺天府衙说一不二的陈通判,竟然会灰溜溜地离开。而往更深一层,恐怕是大老爷和二老爷要开战了。
高府,一座颇有规模的宅子。
这座宅子比不上严府的富丽堂皇,但比吴府却要更胜几分,自然比寒酸的徐府要好得多。至于里面的摆件,却无一不是珍品,当真可谓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宅子的主人正是当今的户部尚书高耀,一位朝廷的二品大员,掌管着朝廷的财政大权。
虽然今天是沐沐之日,但高耀跟着太多官员一般,利用这个时间来联络感情。只是今日却有些古怪,一人是官面上的人物,一人则是员外的装束。
双方经过高耀的简单介绍后,那名员外当即起身朝着对面端坐着的官员认真地施礼道:“徐御史,以后请务必多多关照!”
“不敢!不敢!”徐爌当即进行还礼,微笑着说道。
徐爌,字明宇,嘉靖三十二年癸丑科的进士,南直隶苏州府人士。只要是混官场之人,都很清楚地知道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
徐阶出身于翰林,曾十年,自然有资格主持过会试,从而分得这广招三百名门生的大馅饼。不过他并没有打破一人仅主持一届会试的规定,而他所主持的会试仅有嘉靖三十二年癸丑科。
至于后世鼎鼎大名的门生张居正,却是徐阶耍小心机所得。尽管是身居高位,但他还是抽出时间到翰林院担任庶吉士的教习,从而得到了一些好苗子门生。
徐爌是徐阶的学生,又跟徐阶存在着同乡关系,且能以三甲进士的身份成为言官,这无疑是深得徐阶的器重和关照。
“你们二人回到地方,以后可要多多走动啊!”高耀温和地看着这一幕,显得很开心地叮嘱道。
自去年开始,鄢懋卿总理两淮、两浙、长芦、河东四盐运司盐政,两淮盐商的日子就不好过了。由于他们产盐占据大明的六成以上,致使淮盐更是首当其冲。
严党为了解决大明的财政,选择对他们两淮盐商下了狠手,将利润最丰厚的余盐给夺了去,致使盐引增加了几十万,而他们蒙受了巨大的利益损失。
正是如此,两淮盐商群体当下唯一的目标,便是让两淮恢复先前的定额。
只是严党作为推行者,他们并没有轻易妥协的可能性,否则严党就是自打嘴脸,故而他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徐阶身上。
他们选择站到徐阶这一边,帮助徐阶将严嵩拉下马。而徐阶登上首辅之位后,则为他们恢复旧制,从而形成了这么一个“倒严联盟”。
当下由徐爌出任两淮巡盐御史,无疑是代表着一种诚意。只要时机合适,他们可以将矛头指向鄢懋卿,从而借徐爌之口恢复旧制。
“呵呵……一定!”徐爌深知他所肩负的使命,当即微笑地对着高耀进行施礼道。
三人相谈甚欢,有着一个共同的理想,致使他们的关系显是更为亲近。
正是这时,一个家仆匆匆走了进来,在高耀的耳边低咕了几句。
“高部堂,若是有要事的话,那下官先行告退了!”徐爌看着高耀的脸色显得凝重,当即就主动告退道。
高耀犹豫了一下,却是老实地说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