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千墨静默地听着陆雪语的抱怨,不动声色。
而陆雪语一见急了,忙拉住他的衣袖,抽噎道:“夫君,父亲先前帮了你不少,如今陆家遭难,夫君你可不能坐视不理啊!呜呜……”
这话隐隐带了些威胁的意味,霎时便令他眯起了双眼。
凌千墨和陆源生之间,从来都是互利共生的关系。
凌千墨靠了陆源生提供的钱财笼络收买人心,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而陆源生靠了凌千墨在朝中的关系,在商道上纵横驰骋,少走了许多弯路。
两人各取所需,也是互惠互助。
可是最近,陆源生却越发不安分了。
给钱给的不再似从前那般痛快,还一点点扶持着自己的人,那个刚被收监的方令尹,便是陆源生的杰作之一……
就这么给他四处捅娄子,现在惹了麻烦,还好意思来这里求情?
凌千墨唇角勾起,神色间一片坦荡,“那雪语你说,要本皇子怎么做?”
陆雪语拿起绢帕沾着眼角,真以为凌千墨在询问着她的意见,咬牙切齿道:“当然是让那李尚书把铺子还回来,交回陆家在医商上的运营许可,那些诬陷的刁民一个个全部收监了痛打几十板子!还有,让他将表舅也给放了!”
她眸中带泪,本该是柔柔弱弱的小女儿姿态,却偏偏双眼迸射出恶狠狠光芒,显得狰狞而扭曲。
凌千墨看着看着,却是笑了。
那笑声从刚开始的轻细,到后来变成了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陆雪语怔怔地看着凌千墨,实在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
凌千墨却兀自笑得痛快。好不容易停下了,只斜斜睨着陆雪语,“雪语。事已成定局,这一切早就记载入案了。你说还有什么回旋余地?”
“可是……”
“可是什么?”
陆雪语方想说些什么,就被打断了。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凌千墨,却见他一张温润似玉的脸上毫无挑剔之处,明明是俊秀温和的面容,却令她感到了阵阵寒意。
“雪语,你昨日差人去回春堂闹事,就该想到会有今天这个后果。我早提醒过你,卿黎不是你能够应对的。你却非不听!如今吃了亏,又有何委屈言说?”
他低低嗤笑一声。
那个女人,就是他在她手里也不知吃过多少亏,陆雪语还单纯到以为自己能是她的对手吗?真是痴人说梦了!
如墨幽深的眸子在提及卿黎时,虽然是横过了阵阵杀意,却还泛带了一丝丝玩味。
那是一种陆雪语从未见过的神情,特殊到她无法忽视!纵使极其细小,可她却破天荒般的捕捉到了!
凌千墨对卿黎,也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认知一旦到了陆雪语的脑中,便如藤蔓一般疯狂地滋长。缠住她的神智、她的心脏,缠绕地她生疼生疼。
她不知不觉红了双眼,却居然没有当下发作出来。而是悻悻回了自己的院落。
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居然有这样的自制力。
一想到昨天那件事,陆雪语心中就闪过阵阵后怕。
她好不容易求了凌千墨帮她打理好一切,让她能够使一招栽赃嫁祸给回春堂抹黑,谁知卿黎竟是突然回来了!
所有的计谋都被那个女人轻轻松松破解,甚至还惹来了太子妃插手,直接将人送到刑部去了。
若不是凌千墨留了二手准备,将那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今天恐怕又会有一桩大事!
可是她还未喘口气。陆家的百草堂就被如法炮制,再加上今日揭穿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卿黎本人!
这想也知道是谁做的!
陆雪语霎时嘶吼出声:“卿黎那个贱人!凭什么使这般下三滥的招数!又凭什么一切都如了她的意!”
她撕心裂肺地吼叫,似乎是要将满肚子的怨气怒气都发泄出来。
就是这个女人。夺走了她从小心仪的辰哥哥,夺走了她在京都一众名门闺秀之中的知名度,如今各为人妇,居然还让她的丈夫对她另眼相看……
怎么可以这样?
为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被她一人占了!
陆雪语愤怒了,失心疯一般地在房屋里倒腾。
瓷器古董、绫罗玉帛、字画盆栽。她想象着这些东西就是卿黎,把能够摔得,能够砸的,能够撕的,都弄了个稀巴烂。
近身的婆子丫鬟没有一个敢上前劝阻,只由得陆雪语疯了一般地闹腾。
这种事在大小姐未曾出阁之前也是时常发生的,等她闹得没有力气了,也差不多该消停了……
陆雪语在西苑闹得沸沸扬扬,动静甚至都传到了东苑。
午后浅眠的人被吵了醒来,看向屋内一片的暗黑,疑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虚弱沙哑的声音有气无力,那鲛绡帷帐之后一个单薄瘦削的人影挣扎着起了身。
“娘娘怎么醒了?这才躺下一炷香的功夫啊!”贴身的丫鬟很快一脸心疼地上前,拉开帷帐,看到那个骨瘦如柴毫无神采的女子,一股泪意使劲憋在了鼻尖。
高萌就着丫鬟的手坐起,靠着软垫,虚弱地笑了笑,“本就睡得浅,有一点点动静就无法安睡了。”
她叹一声望着屋内的暗黑,一片压抑地死气沉沉。
为了让她能好好休息,所有的窗帘帷帐都下了,却也没有多少效果。
“把帷帐都拉开吧,黑黢黢的怪冷清的……”她也没意识到这句话里的落寞,可丫鬟还是忍不住了,泪水顺着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