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胤选择了这条路。他没有时间。
此时,另一个方向,也有一群人,正往这条道路上疾驰。
夜色被归鸦唤醒,天幕渐渐换了沉凝的色彩,一骑快马冲破黑暗,眼看就要接近白蒲林。
夜空中无数白色的茸毛缓缓飞舞,越靠近林子越多,宫胤自然要避开林子,正打算远远绕过,忽然目光一凝。
林中有异响。
再一抬头,就看见林中最高一棵树上,吊着自己的首席护卫。
护卫眼睛红肿,双泪长流,却努力坚持不发出声音,以免惊动主上。此刻看还是被发现,不禁连连挣扎,示意主子快走。挣扎中茸毛不断落下,眼看着眼睛肿如桃子,连睁都睁不开。
宫胤一伸手,勒住了马。
他看了看那护卫的位置,眼神一闪,有一霎的犹豫,但终究停住。
他一停,那些被他行动间气流拂开的茸毛,立即纷纷拥簇过来。宫胤撕下一截衣襟,绑住了眼睛。
随即他腾身而起,并没有扑入林中,半空中身子一旋,一道冰雪之光自腰间掠出,夜空里绚烂如圆盘如新升的冷月。
“咔嚓”一声,吊住护卫的树被击断,隐约似有轰隆一响。
他衣袖一振,冰雪锁链一飞三丈,栓住护卫的腰向外拖出,护卫被拔出,身下却连起一道黑色的线,那线似乎还拖拽着什么东西,哗啦啦一阵响,隐约轧轧之声和衣袂带风之声不绝。
他听着声音不好,振臂将护卫远远送出,自己向后便撤,这一撤忽觉身后似有物体,而他明明还驻马在道路上,四周根本没有任何东西。
阵法!
护卫身下联动阵法,他先前就看出来了,但,不得不为。
有阵法没关系,没有阵法能够真正拦住他,但此刻他不能睁开眼睛,无法判断方位,会很容易被阵法困住。
多困一刻,景横波就多一分危险。
对方果然还有后着,根本没指望以阵法杀了他,只求绊住他的脚步。
宫胤身形闪动,如翩飞的雪花,那些也如雪花的茸毛,也沾不着他。但四面鬼影幢幢,星转物移,他一时却也出不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月色走一半苍穹。
他心急如焚。
横波!横波!
……
“报!亢龙和沉铁军已经形成合围,现正向宫城逼近!”
“陛下,此刻占据后宫,从后宫破开道路突围,正好借后宫后山地利,还有机会从山道出城!”
“所有人不得出城接战,不得擅离队伍。守好宫墙便行,必要的时候,我允许你们砸了沉铁王宫,拿所有可以用来对敌的东西来杀人!”
“陛下!砸烂了沉铁王宫,也不可能阻挡两军合围。您请不要再逞意气,请为我上万儿郎性命着想!”
“我会保住他们!我还会夺下这沉铁,信我!”
“大统领,你劝劝陛下!”
“陛下,可知世事多有变数,便纵想操纵棋局,也难免潜藏大龙暗中生事,还是不要太过逼迫自己的好。”
“我敢信,你不敢信?守!”
争执求情劝说焦灼……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在所有人的不安和惊疑之中,只有她呆在殿顶,天风之下永不后退。
宫胤。
我抗住如山压力,我肩负儿郎生死,我拼死任性这一回。
只因我内心深处,依旧选择信你。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于我,于你。
你在哪里?
……
白蒲林茸毛与雪花同浮。漫天星光下,是雾气一般浮沉的茸毛,和光芒璀璨的冰雪飞星,旋转浮游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又似一座星团,在黑暗的背景中熠熠地亮着。
夜色中看来是一幕奇景。
远处一队同样匆匆赶路的人,都仰起脸,有点惊讶地望了过去。
“还有人和我们选择一样的路……”有人喃喃道,“不过他看起来遇见麻烦了。”
领头的两人,骑在马上,都披着青色的大氅,男子fēng_liú繁艳的眉目中,有种慵慵的懒,看一眼那些冰雪,轻轻一笑。
“就知道他一定会去……”
声音肯定,又若有憾焉。
他身边,蒙着眼睛的女子,灵敏地四处转头,抽抽鼻子,道:“好冷。”
男子侧首对她一笑,立即脱下披风要给她披上,给她一手挡住,不耐烦地道:“小祁,心思不要只用在你姐身上,有机会多缠缠小波儿就行。”
耶律祁笑笑,道:“这不去缠她了么?”
耶律询如耸耸肩,忽然道:“被困住的是谁?”
她耳目灵敏,已经听出前方动静。
耶律祁看了一眼,随意地道:“你弟弟的情敌。”
耶律询如快意地一笑,大声道:“好极,咱们走!”
耶律祁二话不说,跟着她姐的马头,耶律询如策马却不快,走出几步,又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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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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