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横波一听“药鼎”这词就站住了。
可惜她在对面那老头眼里没存在感,老头子急匆匆冲出来,视而不见地从她身边过,冲着春水急急地道:“把明珠找回来!这事不能再耽搁了!我这边备个单子给你,你顺便再去弄点药来。”说着就要去找笔墨纸砚,还没走出一步,被一只手臂拦住。
龙翟定了定,抬起头,盯住了面前的景横波,眼神很冷。
景横波怡然不惧,笑吟吟很有趣似地看着他。
半晌龙翟缓缓道:“让开,不要耽误事儿。”
“我不让咋地?”景横波偏头看他。
“你不让你就是无耻卑鄙、自私无情,善妒恶毒,谋杀人命!”龙翟蓦地咆哮,额头上青筋猛地绽出,眼眸里似要烧着一团火,燎焦景横波。
“哦?”景横波敛了笑容,慢吞吞问。
“上次让明珠合体,就给你搅合了,这次你还要搅合,你口口声声在乎家主,时时刻刻粘着家主,却将他的性命安危总置于险地,你有脸说你在乎他?你有脸粘着他?你有脸像个妻子一样呆在他身边?”龙翟霍然转身指着屋内,压低嗓子吼,“他真气本就很难控制,最近竟然出现一次大损,以至于堤坝尽毁,巨浪泄洪,迟早会成为废人,不用问,这必然是拜你所赐,只有因为你导致的伤害,他才会一言不发!”
景横波默了默,道:“确实是因为我。”
“那你就该知恩图报!放手让他使用药鼎!老夫想不明白你有何理由阻拦!你本就是后来的那一个,你才是鹊巢鸠占的那一个!明珠是家族为家主自小培养的药鼎,为家主吃了多少苦,等了多少年,如今她不计名分,自愿奉献,你的夫人之位安然稳妥,你还有什么脸阻拦?世上男子三妻四妾也多了是,哪有你们女人置喙的余地?你若觉得你是女王容不下其他女人,那你趁早放手不要缠着他坏他性命!”龙翟重重拂袖,“哼,口口声声爱慕深情,却连一个求生的机会都不给他。你若真喜欢家主,难道不知道除生死无大事,还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他正骂得口沫横飞,一转脸看见南瑾抱着衣裳进来了,正面无表情地听着,立即一指明珠,道:“来得正好,扔了那衣服,有更重要的事你做。”
南瑾看一眼他神情,看一眼景横波,再看一眼里头屋子,脸色微微一变,随即便恢复了平日面无表情模样,将衣服交给景横波,转身就走。
“站住!”龙翟目瞪口呆,愣了一会才大吼。
南瑾站定,背对这边,没有回头。
龙翟暴跳如雷,匆匆上前一把拽住南瑾,“你也疯了!一个两个都这么不讲理!这是你任性的时候?”
南瑾双手慢慢插进自己袖子里,仰头望天,不答。
龙翟愤怒得浑身发抖,只好猛转身,指住景横波,怒声道:“都是你惹的事,都是你作得梗,我龙家遇见你,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景横波狠狠盯着他,毫不退让,龙翟烦躁地在原地蹭了两圈,忽然拉住了她的衣袖,道:“跟我来!”
他大力将景横波拉进了屋内,屋子里宫胤静静睡着,看样子被龙翟点了穴道。
龙翟一直将景横波拉到了床边,自己坐在床头,忽然解开了宫胤的发髻。
景横波目光一缩,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
这动作男人做很怪异,但是她心却砰砰跳起来,一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疑问,如沉渣般忽然自心潮中泛起,一遍遍翻搅,她忽然觉得气息有些不稳。
龙翟手底,是宫胤乌黑的发,如此黑亮,锦缎一般的光泽幽幽。
龙翟打了一盆水,景横波盯着他,她不是没见过宫胤的头发湿水,没发现过什么变化。
龙翟在水里撒了一些药粉,足足三种,然后才将宫胤的发,放入那盆没有变色的水中。
一开始还是没变化,龙翟轻轻搓洗发尾,过了好一会,有一层淡淡的黑色弥散开来,那些黑色竟然不溶于水,胶质一样。
景横波没看那些黑色胶质,她死死盯住了那发尾,渐渐显露的银白,刺痛了她的眼睛。
是何时青丝满头,换了一夜白发?
龙翟瞟她一眼,无声冷笑,还要搓洗,景横波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闭了闭眼睛。
不用看了,白发是从发根开始白的,梢都是白的,自然是满头银发。
她懦弱,她没有勇气看那一头银丝,那不仅会让她痛彻肺腑,还会更加痛恨自己——在似乎很久以前,她就应该已经发现他白发的端倪,记忆中曾有数次白发翻飞的影子,然而被她忽略。
她禁不住要拷问自己——真的足够关心他吗?
对面龙翟不放过机会地在拷问她,“女王陛下,你一脸在乎家主的模样,可是你真的在乎吗?家主白发已非一日,你很多时候和他朝夕相处,出生入死,你为什么就没能发现呢?”
景横波无言以对。
“他的白发,一开始用假发遮掩的,后来发觉假发不安全,又染发,后来发现染发易被水浸泡失色,又尝试药物,药物延续了一阵,会出现底层开始失效的情形,他又重新研制药物,终于将这一头白发彻底遮掩,只是这药物,依旧会对他的身体有伤害,仅仅为了不让你伤心,他不惜被伤害。”
“而你,”龙翟声音有淡淡轻蔑,“在最早期他的白发还没找到完美掩饰方法的时候,都没发现。”
景横波偏过脸去,她不会对龙翟心虚,但此刻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