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阅览室那老头？”向导领着空上了岸，这里有一个伸出礁石的简易码头，“他是教授的朋友，那艘游轮就是他的。”
难怪！空心想。
一辆白色皮卡停在码头后的土路上等他们。
上车后，空跟向导坐在后座上，一路无话。为了避免尴尬，空只得闭目养神，虽然一点睡意也没有。他能感到皮卡不停地拐着弯，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空感到又冷又饿。
天黑后，司机停给他俩发了羊毛毯。二人从头到脚披上毛毯，空跟这个陌生的向导肩靠肩、头靠头，摇摇晃晃地打起盹来。
皮卡来到山顶的一个无名小站，有条单轨铁路穿过这里，红色的雾灯亮着，浓浓的雾气飘进车里。
“雾太大，铁路桥那塌方了，救援队也上不来，谁也出不去。”一个站台工作人员试图向司机解释当前的形势。
“看这阵势很快就要下雪了，”坐在一边的向导自言自语道，“大雪封山就更好玩了！”他话音刚落天空就开始飘起了雪。
“下车！下车！都下车！”在司机粗暴的催促声中，空极不情愿地跳下车。
大雾没有任何散去的迹象，积水的地面亮晶晶的。三人呼着白气，或蹲或站，一动不动，盯着地面发呆，像三尊冻僵的塑像。
这个车站有一个明亮的候车室，透过候车室的布满水雾的落地玻璃，可以看见一个戴黑色贝雷帽的姑娘背对玻璃窗，她在看墙上的列车时刻表，背影很像羽。
空快步走进候车室，那姑娘却不知去向。候车室里面热气腾腾，正播着一支类似于《蔷薇处处开》的旋律，原来这里有一台落地式收音机，正在播某个电台的音乐点播节目。
空站着听了一会，他突然灵机一动，来到服务台，那里有一部公用电话，他拨打了电台公布的那个号码。
“来自滨海城的空先生要点歌给一个叫雨的姑娘，希望她听到以后，来候车室找他。空先生让我们帮他随便选一首歌，我为他选了一首钢琴曲《夜雨》，下面请欣赏。”
钢琴声响起，像是肖邦的夜曲。
听着音乐，空觉得很满足，他慢慢地踱着步，在候车室里走了好几圈。音乐声停了，他发现了一个位子上搁了一个背包，便径直走了过去，那背包的主人见状赶紧把包拎了起来抱在胸前。
这人看起来像是一个学生，戴一副黑框眼镜。
“你不像本地人。”那孩子突然侧脸盯着空道。
“我是从蓝城来的，”空心里咯噔一下，他以为自己被对方认出来了，“你呢？”
“我就住这山里，明天要乘船去学校报到，大二了。”
“哦……”空松了一口。
“你们单位要表态吗？”空听见后座上有人突然小声发问道。
“要啊！”只听见另一个人大声答道。
“小声点，你去过首都，可不能乱说啊。”那人依旧很小声地说。
“我知道。那帮学生堵路，回不了家，我还恨呢？”
“所有的政-治事件，被蛊惑卷入其中的小百姓都渺小如蚂蚁，可能是某个政客为了表明个姿态而煽动，具体到伤亡百姓却只是个字面数据，而没人会考虑到这可能会改变多少家庭的命运。所以我说啊，珍爱生命，远离政-治。”
“没错，胳膊拧不过大腿，你就只能适应它。蓝星就这样啦，没用的，要么收买你，收买不了就把你沉塘，我才不掺和这种事呢。”
空正侧耳听着，那学生突然问道：“那你看见了？真开枪了么？”
“嗯，”他现在很不想说话。
“真的……死了很多人吗？”
“见过一些伤亡。”
“但我在电视新闻上看见好多军人被烂仔打得头破血流。”
“那是军队开枪之后的事了。”
“反正我支持总统，我们军人还是太克制了，我觉得吧，咱们的坦克就应该压过去，真压过去，就都作鸟兽散了，也不会被烧掉那么多军车。”他扶了一下眼镜，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
空已经完全没有兴趣跟这个大学生说话了，正打算起身离开，突然闻到一阵恶臭，心想一定是附近有人放屁了，便迅速起身走到窗前，一回头就看见了那个大学生充满歉意的微笑。
玻璃窗上布满了水珠，空用袖子擦了擦，只见外面燃起了两堆篝火，似乎有一些人在那烤火，他急切地想离开这个闷热；压抑的候车室。
空掀起厚厚的棉毯门帘，一股清新凉爽的空气灌了进来，顺着喉咙直流空的肺腑，就像饮下一口琼浆玉液。看来，出来是对了，这么想着，他朝那一堆篝火走过去，远远地看见那个向导正手舞足蹈。
人群不时传来阵阵惊叹声，空便转向不远处一堆安静的篝火走去。空和衣在篝火旁坐下，捡起一条毛毯裹着身子，空端起双臂，伸直两腿，后脑勺靠在一根潮湿的粗树干上，他只想静静打一会盹。
“出发了！出发了！”不知睡了多久，空突然被人摇醒。
“再不动身，待会真的要大雪封山了。”空一睁开眼就看见向导黑乎乎的脸。
一上车，向导又坐到了空的身旁，空觉得这家伙一定是徐将军派来监视他的。
“在积雪之前必须离开这里。”向导幽幽道。
“咱们这是要去哪？”空困得睁不开眼。
“听说是去一个废弃的火车站，但愿能在那里有找到火车。”
皮卡一路晃，约莫过了两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