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郎在院内踌躇一刻。
上一次他已经把玄妙观的点心送去,不知道她明白了没。
想到这里他又哼声。
这个女子最是奸猾,她怎么会不知道!
“备马!”他抬头喊道,一面抬脚大步出门。
“你怎么又来了!我家娘子睡着呢!”
玉带桥宅子,金哥儿用手推着门说道。
“睡什么睡!”周六郎喝道,干脆抬脚踹门。
咚咚声引得婢女半芹都跑出来。
“你又来干什么?”婢女叉腰竖眉问道。
“我来问问我的点心你们吃的合口还是不合口!”周六郎亦是没好气喝道。
什么借口!
“去报官。”婢女干脆喊道。
“无妨,人要来问,我便答来。”
程娇娘的声音从屋中传来,婢女回头看去,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跪坐在厅中,慢慢的梳头。
周六郎没有进屋,而是站在廊下,看着其内的程娇娘。
“你的父亲已经给你定亲事了。”他开门见山说道。
此言一出婢女和半芹都惊讶失色。
“你父亲呢?”程娇娘神情依旧,放下手中的梳子,问道。
意思就是说周家是绝对不会允许程家做决定的。。。
“我父亲还没找好。”周六郎绷着脸说道。
“相信他很快就会找好的。”程娇娘说道。
不管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周六郎总能感觉到浓浓的讽刺嘲笑。
秦十三说,这是他的幻觉。是他自己自扰。
可是,听听,这明明就是讽刺嘲笑!好像他们周家多贪图她似的!
“倒是我们多管闲事了,坏你的好父亲给你的好姻缘了。”周六郎说道。冷笑转身拂袖而去。
门被发出哐当的响声,院中婢女三人面面相觑。
反正这小子也没个正经样子的时候。
婢女不再理会,一面让金哥儿关门,一面忙在程娇娘身前坐下。
“娘子。娘子,怎么办啊?”她急道。
程娇娘继续梳头。
“什么怎么办?”她问道。
“哎呀,你的亲事啊。”婢女急道,又回头看门,“也忘了问说的是哪一家。”
“没事,不急,总会来告诉我的。”程娇娘说道。
那肯定是….
不过现在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娘子,你,不急吗?”婢女前移几步。看着程娇娘问道。
从这个女子的脸上是看不出她的情绪的。或者说。她本也没有什么情绪?
程娇娘有大笔嫁妆的事,婢女也知道,一个女子有大笔嫁妆是嫁人的雄厚资本。但程娇娘本身的缺陷,却让这嫁妆变得有些招祸。
怀璧其罪。尤其是一个曾经的痴傻儿。
嫁人,哪有那么容易,肯定是程家为了嫁妆做出了算计。
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可怎么办啊?
程娇娘示意半芹来给自己扎起头发,一面看着婢女。
“这有什么可急的。”她说道。
婢女愣了下。
“娘子,你…你不生气啊?老爷给你找了亲事了。”她问道。
她在老爷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一个从小弃养孩子的父亲还能指望他真心为孩子着想说门好亲吗?
“不应该吗?”程娇娘亦是眨眼看着她问道。
四目相对一刻。
是啊,婚姻大事,不就是父母之命吗?应该的很啊……
又有什么办法呢?无奈之人面对无奈之事。。。。
“就是这应该令人着急,万一人家不好,那日子可怎么过啊…”婢女叹口气说道。
程娇娘看着她微微一笑。
“日子没有过,怎知道好还是不好?”她说道。
在她身后的半芹将程娇娘乌黑的长发挽个发鬓,插上小银梳,听到这里也微微一笑。
日子怎么过?
父亲走了,道观被烧了,无钱无物,孤女弱婢怎么过?
过着过着就回到家了。
家人鄙弃,赶去道观,从此杂草被遗忘怎么过?
过着过着就来到京城了。
好的日子,坏的日子,怎么过,过的如何,一直都是由娘子来掌控,更何况,这个娘子从来就没过过好的日子,不过是婚姻之事,仔细想来,也不算什么。
“那娘子,婢子去打听一下老爷说的是哪一家?”婢女还是忍不住问道。
“不急。”程娇娘说道,微微一笑,“等程老爷和周老爷他们选好了,再问也不迟。”
婢女吐口气,坐回去,看着神态安详的主仆二人,最终忍不住失笑。
“怪不得,娘子都要我们叫半芹呢。”她笑道。
半芹却听不懂了。
“为什么?”她问道,将程娇娘最后一束发扎起。
婢女看着她叹口气。
“因为半芹你聪明,我们太笨了,娘子要我们向你学着点。”她说道。
半芹掩嘴咯咯笑了。
“半芹姐姐又开玩笑。”她说道。
“我没开玩笑,我以前是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别人也都这么说。”婢女说道,“可是跟娘子时间越长,我就觉得我越笨,好多事,都突然想不明白了。”
“那就别想了呗。”半芹整理了程娇娘的罩衣,退开几步,对婢女笑说道。
“人生来就是有脑子的,不想事,可能吗?”婢女叹气说道。
因为看到程娇娘拿起书,二人便退到廊下,站在院子里的金哥儿听到她的话便嘿嘿笑。
“那就问呗,不明白就问嘛。”他说道。
婢女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