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边就能领路了吗?”
他听到一个周家的随从低声笑道。
“这二傻子真逗!”
“娘子真是太惯着他了!”
这话实在是不能忍了,老仆转头对那随从怒目相视,带着几分警告。
那随从毫不示弱的回瞪。
人马前行错开了。
车队继续前行。
老仆忽地叹口气。
“真该咱们自己也雇些人马护送。”他说道,“这样被人丢下也不怕…”
旁边的随从咦了声,侧头不解的看着老仆。
“古爷,谁被谁丢下?”他惊讶问道。
老仆看他一眼没说话。
“要我说,娘子您真是太客气了。”曹管事说道,一面撇嘴,“这种东西….”
他脱口而出。又想到这个东西是程娇娘的未婚夫,据说还是她自己也认可的,骂人家未婚夫东西,岂不是也骂了她?
曹管事咳嗽两声,面上闪过一丝惶惶。
真是不长记性,在这娘子跟前,少说话多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了!多什么嘴!
“…这种驿站也好说,我也先过去一步打点一下。”他忙说道。
听到车内程娇娘嗯了声,才忙拍马前行去了。
“娘子。你如今脾气可真好。”半芹笑道。
程娇娘依着凭几看她一眼。
“我以前不好吗?”她笑问道。
以前程家怎么待她。周家怎么待她。周六郎怎么跳脚闹….娘子不都淡然处之。
王家公子说起来,倒真不算什么事。
半芹讪讪笑了笑。
或许是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样待娘子了吧,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还真有些不习惯。
“你对他厌恶生气,是因为有期许。”程娇娘说道。“觉得他应该如何如何,而不该如何如何,但又有什么道理世人都该对你满是善意?”
半芹怔怔点点头。
是啊,她就是觉得王十七郎该对娘子态度好一点…但是为什么要让人家态度好呢?
王公子跟娘子远亲无故,只不过一纸尚未定论的婚约,跟周程家相比,他不欠也不该她们的…..
“而恰恰相反,这世上他人的恶意才是常态,所以别去想别人怎么这样待你。要习以为常,别人对我喜不喜欢好不好的,又有什么关系?”程娇娘说道,拿起几案上的书卷,“又碍不到自己什么。”
碍到了。那就另当别论。
半芹含笑点点头。
“娘子看得真明白。”她说道。
程娇娘握着书的手顿了顿。
“想要看得明白,都是血泪换来的吧。”她低声自言自语说道。
虽然现在还想不起到底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那些梦里所见的血泪尸首…
忘了,挺好的…
“娘子,喝口水吧。”
半芹说道,递过来水碗,打断了她的出神。
程娇娘接过慢慢的喝。
行了没多远,便到了驿站。
这是一个小驿馆,因为今日天色阴沉雷声不断,导致很多人怕下雨到此停留,此时驿站里人满为患,别说睡觉的屋子,大厅里都不能下脚了。
“我们有钱,让他们让出房间来…”王十七郎叉着腰说道,引得周围的人乱看。
老仆忙示意他别管了,自己跑去找驿丞。
结果驿站这地方钱虽然管用,但不是最管用的,这里最管用的是官诰,有官诰没钱也能住上房,有钱没官诰有时候连个单间也混不上。
很快老仆低着头回来了。
“有个大通铺能让出来。”他说道。
大通铺?王家的下人都不住!
王十七郎瞪眼。
“那就没有了,这还是花了大价钱让十个人让出来的。”老仆说道。
这边嘀嘀咕咕说话,那边程娇娘已经让人在驿站外搭营帐,这让王十七郎很是没面子,只得让人去收拾大通铺。
“别搭了,有屋子睡。”他过来说道。
程娇娘坐在马车上,正看着半芹用泥炉不知道在做什么,有香气随着风散开。
“那种屋子,我睡不惯。”程娇娘说道。
还敢耍脾气!王十七郎瞪眼。
“有屋子睡不惯,就睡得惯野外帐篷?”他问道。
“是啊。”程娇娘点点头,“我的帐篷很好的。”
王十七郎看向那边,他认为是程娇娘装京城特产礼物的车子,正被周家的随从打开,开始搬下一件又一件的东西….
毡垫、凭几、栅足案、熏炉、灯具…
抬下一张四足矮床….
一架帷帐…
一个食床…
这还没完,竟然又抬下一张屏风…
屏风!
开什么玩笑!
“你把整个家当都搬来了啊?”他瞪眼喊道。“你难道一开始就打算一路住帐篷吗?”
“哪里,只是习惯而已。”程娇娘说道。
的确只是习惯而已。
别说这个时候了,想当初她们跌跌撞撞的一分钱没有的从并州道观出来那一刻,娘子就没有在吃喝住行上委屈过。
坏的糟糕的境遇娘子能忍,但有能力的时候也绝不会委屈迁就。
“娘子,吃些点心吧。”半芹说道,捧着一方小碟子。
白瓷碟子上焦黄的团子格外诱人。
程娇娘接过。
“我累了,要吃点东西,公子见谅。”她说道,一面施礼抱歉。
王十七郎哼了声。
要吃的还要的这样假正经!
“等着。让他们准备饭。”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