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石桥横亘在沙河之上,将两岸连接在一起,桥下水流算不上湍急,浪花中时有游鱼嬉戏,顺着流水往东而去。
鱼儿并不知晓前方有可怕的疫情在等待着它们,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上,将一去不复返。
康大王铁塔般的身躯矗立在石桥上,位置靠近对岸大约一丈有余。他的心情很急躁和焦虑,时而凝眸看着扑倒在桥头的崔半城,时而回眸,直到看到赵大将军到来方才松了一口气。
桥上除了康大王和崔半城以外,还有一人,是康大王的亲卫,就站在康大王身后。
有人向赵大将军禀报,康大王是孤身一人上桥的,命令所有人不得跨上沙河桥半步。后来,他又大声喊叫,让一名亲卫携带一些吃食和水袋给他送过去。
人们都知道事情重大,并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亲卫首领原本要亲自去,可却被一位上了年纪的亲卫给抢去。
他的理由很简单,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儿子也已长大,并且娶了媳妇,还给他添了一个大胖孙子。
他这辈子够本了,即便是有个三长两短,也没什么可遗憾的,正好可以去找先去了黄泉路上的老兄弟。
至于家里,认他家小子顶上就好,是爷们就该提刀沙场行,老是躲在爹娘羽翼下算个什么事?
赵大将军对康大王的处理很满意,对于这次镇守沙河镇,封闭安县和海陵县的通道,神武军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
其中,经过军中医士们的公议,由长史兼军司马独孤平之制定了严厉的条例,并报经赵大将军批准,然后,向全军将士传达。
神武军全军将士,无论官兵,都必须不折不扣地遵守和执行疫情防治条例,违者斩!
瘟疫太可怕了,极具传染力,一旦传染了全军,赵无敌多年的谋划将毁于一旦。
康大王将危险留给了自己,独自前去河对面见崔半城,而这个老亲卫同样如此,直面死亡的威胁,而将生的希望让给了同袍。
康大王能做到,他为何不能?而且,崔半城带回了海陵县的真相,事关重大,也只有他这个大帅才能定夺,甚至要写成奏章飞报神都,请女帝决断。
赵不破执意相随,赵大将军无奈之下只好出手封住他的经脉,将他给禁锢。然后,对随行军士说道:“本帅需要一名医士同行,但本帅不强迫你们,全凭自愿,但时不我待,只能给你们三息的时间做出选择,一……”
“大帅,某愿往。”一名刘姓医士抢先道。
其余医士也纷纷请愿,要陪赵大将军慷慨赴难,可却被赵大将军给拒绝了,带着刘医士踏上了沙河桥,朝康大王走去。
崔半城已不chéng rén样,形容枯槁,二目无神,口角残留着食物的碎屑,一袋子水全都喝光了,可见他受了多少苦,才闯到了沙河桥。
他并非没有力气走完最后的路,而是怕将疫病带过沙河,从而给神武军的将士还有安县的生民带去灾难。
仗义每多屠狗辈,谁言草莽不英雄?
崔半城瘫坐在地上,使出全身的力气,喊道:“大将军止步!半城已是不详之身,而大将军你却是沿海百万生民求活的希望,切不可以身犯险。”
赵无敌倒也从善如流,停在康大王身前,也没时间客套,直接开口问道:“崔半城,海陵县到底是什么情形?使君等人是生是死?”
崔半城未曾开言先落泪,凄然道:“太惨了,瘟疫席卷了整个海陵县,不仅是人,就连牛羊猪狗等都没有逃脱,原本是最东边的村落染病,可随着人们四处逃难,越来越多的村落被传染了,就连县城也被波及,死者无数,倒卧遍地。
我等到达疫区后,就地熬煮汤药,可效果却并不佳,无法控制疫情的扩散。
数日后,幸得孙老神仙带着诸多医者和大量药材到来,他老人家一边救人,一边让使君召集人手处理尸体,无论人畜,一律火化,为此都快将林木给烧光了。
可疫情还是无法控制,尤其是人们听说孙老神仙来了,在求生的本能驱使下,全都蜂拥而至,好多原本未被波及的村落都染病了。
孙老神仙大哭,与使君密议良久,其后,使君红着眼睛下令,让包括海陵县在内的所有武侯和衙役以及乡勇出动,由医士进行甄别,将染病的人圈禁在一起,四面包围,有妄动着杀无赦。”
崔半城大口喘气,并轻轻饮泣,回忆起当日点点滴滴,不由得悲上心头,难以自已。
赵无敌长叹一声,将随着带着的一只精巧的小葫芦扔过去,是沫儿为他准备的,可装一斤三勒浆,让他随时随地可以饮用。
崔半城拾起葫芦,扒开塞子,对嘴咕嘟了一口,大叫道:“好酒!”
他接着又喝了几大口,差不多消灭了一半,对着葫芦仔细打量了一番,惨笑道:“好精致的手艺,想必是尊夫人的手笔,可惜让小人糟蹋了。”
“你崔半城能置生死于度外,本帅何惜一葫芦?崔半城,你可还坚持得住?要不先让医士给你瞧瞧?”赵无敌道。
崔半城摆摆手,道:“大将军,崔半城就是一条烂命,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在执行隔离命令以后,染病的人慌乱之中以为自己被抛弃了,要遭受tú shā,纷纷往外冲。
使君不忍心下令,还是孙老神仙打了他一巴掌之后,才发出命令。说实话,就是崔半城这样在刀口上舔血的人,也心有余悸,那一次竟杀了足足有上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