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团儿蹲在地摊旁边,手里拿着一支珠簪把玩。
一支黄铜打造的簪子,上面镶嵌着一颗七圆八不扁的珠子,做工粗糙,一看就是不值钱的玩意,可她却看得津津有味,就像是面对一件稀世奇珍一样。
她眼中泛起水雾,思绪飘飞道从前,道:“那时我刚进宫,在掖庭做宫婢,每日里都有洗不完的衣物,却从来没有吃饱过肚子。
那时我们这些刚成为宫婢的人都是被欺凌的对象,不多的首饰也被抢走了。
有一次母亲得了一支珠簪,就像眼前这一支一样,是一位老宫女赏赐的。母亲舍不得自己个用,给了我。
那时候我真是太高兴了,比吃了肉还要欣喜。一转眼数十年过去了,什么样的珠宝都不缺,可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原来是这样,一支简陋的珠簪勾起了童年的回忆,让她回想起那时的苦难。
赵无敌想起上官婉儿的母亲郑夫人,于是问道:“那……你娘后来怎么样了!”
韦团儿没有提起过母亲的下落,可赵无敌却猜到结局一定不好。否则,她既然出宫了,并且嫁给了他,怎么也该去见见母亲吧?
韦团儿眼中雾气凝聚,有泪光浮现,幽幽地说道:“母亲没有熬过两年,就去了……”
真是个苦命的孩子,比起上官婉儿还要可怜。试想,一个小女孩处在宫中最底层,连个亲人都没有,那些年她受了都是苦。
赵无敌扔下一把铜钱,对那摆地摊的老人说道:“这支珠簪我们要了。”
“谢谢你,夫君!”韦团儿道。
一支粗糙的珠簪,且还是地摊货,对于赵无敌来说委实不算什么,本不该当韦团儿一声谢。可韦团儿还是郑重其事地道了一声谢,因为她谢的不是珠簪,而是夫君呵护和疼爱她的心。
夫君是真把她当作一家人看待,而不是一件女帝赏赐的贵重物品。
韦团儿缓缓起身,突然,一行人匆匆而过,从她身旁硬挤了过去,其中一名衣着华丽的贵女还故意挤了一下,口中咕哝着:“田舍奴,不长眼睛,真不当人子!”
韦团儿正在缓慢起身,被人从后面一挤,身子朝前一倾,就朝地摊上倒去,吓得她大叫,花容失色,两手乱舞,眼看就要扑倒在各种物件上面。
摊子就是一领破草席,上面摆放着簪环珠串等各种小玩意,为了增添买卖的可信度,摊主特意弄了几样斑驳不堪的残破物件,沾满泥土和锈迹,让人误以为是偶然出土的古物,来自于不知名的墓葬中。
所有的东西大多都是金属制品,且多棱角和尖锐,这要是让韦团儿扑在上面,恐怕受伤都是小事,那一张吹弹得破的娇嫩脸蛋可就危险了。
赵无敌近在咫尺,哪里能让她跌倒,一步踏出,伸手将她给保住,可脚下却传来响亮的咔擦声,将好多首饰给踩坏了!
摊主是个老人,须发都花白,都是年来就靠着这个摊主赚些辛苦钱,养活了一大家子。
不要小看这摊子上的粗糙物件,每一件都是用钱财买来的,老者的价钱很公道,并没有宰人的心思,因此,他也就是赚点辛苦钱。
如今一下子弄坏了好多,加在一起光本钱就要好几万钱,差不多大半年白忙活了。
老人欲哭无泪,手里抓住残破的物件,眼神怔怔的,不知该怎么办?
东西的确是赵无敌踩的,可人家也是为了救自家的娘子,并非是故意破坏。至于始作俑者,早就扬长而去,且看她那华丽的穿着、如云的仆从,老者也不敢招惹。
赵不破大怒,就要上前动手,却被韦团儿给喝住:“人家也并非故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赵不破目视家主,在他眼里,韦团儿的话是不算数的,只有家主的话才是命令。
赵无敌摆摆手,示意到此为止,并让赵不破拿出一袋子铜钱给老者,以赔付他的损失。
老人千恩万谢,直夸他们是好人,天尊和佛祖会庇护他们,多生几个小郎君。
赵无敌不想驳了韦团儿的意思,让她不开心。另外,长安贵人云集,多的是纨绔子弟和跋扈女,要是事事计较,还真是计较不过来,反而平白让自己烦心。
他们一行继续闲逛,赵无敌抬头看见不远处有一家铺子,楼高三层,格调大气,一块匾额上亮出了字号,正是他名下的产业“南来阁”。
南来阁是珠宝铺子,里面多的是奇珍异宝,大多是南洋的出产,为长安贵人最喜欢的所在,纷纷将家里地窖中的钱财搬到这里,只为了换得心仪的宝物。
这可是高档次的铺子,就连门脸都用的是名贵木料,同样出自南洋,天然自带一股子异香,闻着就让人心神舒畅,通体爽快。
“团儿,咱们进南来阁看看,到如今都没有送你一件像样的首饰,正好瞧瞧,有合适的给你挑一件。”赵无敌道。
韦团儿点点头,跟着赵无敌朝南来阁走去。她知道夫君不差钱,就连她自己个也积蓄不少,区区一个南来阁,倒也不至于让他们望而却步。
对于南来阁,即使她在深宫中很少出来,也是知道的。譬如二张就从南来阁购买了不少珠宝,借以讨好女帝,她曾经见过,的确美得不可方物。
二人今日赴郑宅做客,穿的很随意,身上也没有着金戴玉满头珠翠,看上去颇像来长安应考的士子,至于韦团儿,无非就是侍婢,再不就是勾栏里的姑娘。
他们来到南来阁门口,赵无敌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