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从琴姨的手里抽出来,莫良缘显得很不以意,说了句:“小伤,我的指甲该剪了。”
“大小姐,”琴姨有些词穷,莫良缘这会儿要是哭,没了方寸,哪怕这位已经焦急到歇斯底里的地步,琴姨想自己都还能劝一劝,可莫良缘这会儿太平静,让她看见这位大小姐鲜血淋漓了,她也找不着合适的话来劝慰。
莫良缘很随意地将受了伤的手甩了一下,已凝结的血结成了血痂,新流出的血被莫良缘甩出一条线着,落到了回廊外面的鹅卵石上。
琴姨说:“找大夫看一下这伤口吧,疼了吧?”
莫良缘将手一握,说:“不疼,琴姨你不用担心我。”
“这怎么能不疼呢?”琴姨身上就带着伤药,见莫良缘这样,琴姨摸自己的衣兜,要拿伤药出来。
“我不敢保证鸣啸关能太平无事,”莫良缘却在这时,突然道:“琴姨你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劝孟老离开这里,你们最好避开打仗的地方。”
琴姨摸兜拿伤药的手一顿,说:“你让我们离开辽东?”
“中原也在打仗,”莫良缘说:“不过总有战火波及不到的地方,琴姨你陪孟老去隐居山林也好,泛舟江上也好,总之你们先暂时避世好了。”
琴姨将伤药拿在了手里,看一眼莫良缘紧握着的手,小声道:“我可以带我家先生走,那你们呢?”
莫良缘说:“我们这一家人是走不了的。”
琴姨心头一震,抬头看莫良缘。
莫良缘的神情不喜不悲,“我伤心无用,我能做的,只是替我大哥守在这里,我不乱,辽东不乱,我大哥那里也许就能多一分生机。这场仗,我们也好,蛮夷也好,都是在赌命罢了。”
琴姨听着莫良缘说话,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接这话,这些事她不是懂的。
“我不指望上天垂怜,”莫良缘抬头看一眼夜空,今晚鸣啸关的夜空星光暗淡,弯月如勾,“天下间有太多可怜人,上天能垂怜多少人?还是靠自己吧。”
“这仗?”琴姨想问一个结果。
莫良缘嘴角勾起,露了一个笑容出来,说:“我不知道胜负,琴姨,就劳烦你替我大哥照顾好孟老,我大哥是想替孟老养老送终的,只是忠孝自古不能两全。”
“啊?好,我当然会照顾好我家先生,”琴姨见莫良缘转身要走,忙伸手拉住了莫良缘,手这么一握,手下抓着一把骨头,琴姨这才惊觉,莫良缘竟是消瘦的这么厉害了。
“琴姨还有事?”莫良缘问,
“你,我说是大将军,你,还有未沈,你们要怎么办呢?”琴姨急声问道。
“我父亲向来是要与辽东共存亡的,”莫良缘说:“我与我大哥自然也要与辽东共存亡。”
莫良缘拍手轻拍一下琴姨抓着自己的手,琴姨这才松开了手。
“做好自己的事就好,”莫良缘看着琴姨笑了笑,说:“孟老能为了我大哥,离开他的书舍,在路上奔波,我很感激他。”
“我家先生脾气不好,”琴姨突然就觉得自己无颜面对莫良缘了,方才她家先生那样咄咄逼人,想着就让她脸红啊。
“他有脾气不好的底气,”莫良缘说了一句,她就没有这样的底气,不但这个底气她没有,她如今连哭一下的底气都没有了。
辽东大儒,被天下的读书人奉为文胆,偏偏这位无心仕途,不理会家族,不问俗事,每日就是著书立学,画画谱曲,一间书舍就整个天下,孟老先生的这一辈子,寻常人是学不来的。
“只要蛮夷上当,分兵追着我大哥走,”莫良缘小声跟琴姨又说了一句:“那只要不再出意外,我辽东军围剿铁木塔是不成问题的,只是能不能将铁木塔就此杀死,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琴姨双手揪在一起,跟莫良缘说:“这个我不懂。”这话出口,琴姨就有些沮丧,她是曾经仗剑行走江湖的女子,肆意潇洒,快意恩仇过,自认为与这世上的寻常女子不同,可这会儿她听不懂莫良缘的话。
“不懂最好,”莫良缘很是平静地道:“不懂是福气。”
琴姨愣在当场。
往回廊的西头看上一眼,抬手在琴姨的手上轻拍一下,莫良缘转身走了,左手捏着帐册,右手紧紧地握成拳,不见有血再滴落了。
“现在,孟老您能跟小的走了吗?”回廊的西头,周净阴沉着脸问孟老先生道。
孟老先生的脸也阴沉着,站在拐角处一言不发。
周净抹一把脸,突然就很是生气地道:“您就行行好吧,我家小姐现在哪有工夫跟您这会儿扯皮?”
孟老先生瞪周净。
“话不好听小的也说了,”周净不管不顾地道:“您还是走吧,就算小的求您了。那蛮夷军,那蛮夷军是您写几本书,画几幅画就能滚回去的?您现在您就照顾好您自己吧,我家少将军和严少爷不在,大将军病着,您又向来看不上我家小姐的,您说您在我们这大将军府做什么呢?您能给我家小姐出出主意?”
兵法不是孟老先生所长,他若精通兵法,也不会在大弟子出关赴死之后,他跑到鸣啸关来,指望莫望北派援兵了。孟老先生盯着周净,周净也不知道是哪能来的勇气,也瞪着眼跟孟老先生对视,反正这个老爷子打不过他!
琴姨走了过来,看着自家先生叹一口气,说:“先生,我们先去休息,明日就走吧。”
周净忙就点头。
孟老先生狠狠地一甩袍袖,转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