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了水的药服下去,当天夜里,莫桑青还是发了高热,花蛮子就守在莫少将军的身边,一步也不敢离开,生怕自己扭个头的工夫,气若游丝的莫桑青,就咽了吊着一口气,这人就这么没了。
严冬尽一直很安静,要不是亲眼看见这位掉落到莫桑青脸上的眼泪,花蛮子都要以为严冬尽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了。
“严少爷啊,”花蛮子这人心软,看见严冬尽不出声地哭,他就忘了严冬尽满身戾气,要择人而噬时模样了,下意识的,花首领就想劝慰这个他现在看着很可怜的年轻人了。
莫桑青却在这个时候,因高烧而痉挛了起来。
“快快,”花蛮子顿时顾不上劝慰严冬尽了,急得冲严冬尽大声道:“抱紧你大哥,别让他动,一动伤口就又要裂开了!”
严冬尽用上了全身的力气,但他一个明显是不管用的。
燕晓情急之下,往前一扑,伸双手将莫桑青的腿环抱住了。
“你别压到他腿上的伤,”花蛮子又冲女儿喊。
“脚!”严冬尽冲愣怔着的展翼喊。
展翼被严冬尽喊回了神,冲上前,按住了自家少将军的脚。
三个人按着,好歹将莫桑青按住了。
花蛮子还装着不少药瓶子的药箱里找药,这个药瓶看看放下,又拿那个药瓶看看,一阵翻找之后,花蛮子才想起来,他能给莫桑用的药都用过了,他这是要找什么药?
人被按住了,但莫桑青还是在痉挛中,痛苦难以承受,莫少将军“啊”的喊了一声。
“舌头,”燕晓哭着跟严冬尽喊:“别让他咬着舌头。”
守在一旁的阿明仔,不用严冬尽吩咐,拿了块厚巾,匆匆地叠了两叠后,就将这厚巾塞进了莫桑青的嘴里。
白色的厚巾很快就见了血迹,鲜红的颜色迅速蔓延,让人触目惊心。
燕晓又哭着喊自家父亲:“阿爹,他又吐血了!”
花蛮子脱力地坐在地上,跟严冬尽说:“将他的头抬一些。”
严冬尽将自家大哥枕在自己腿上的头,又稍稍抬高了一些。
“阿爹,这要怎么办?”燕晓边哭边问。
花蛮子没说话,他这会儿想不到办法,能用的办法他都用了,这会儿他是真的没办法了。
莫桑青突然身子挺了一下,人就呛咳起来。
阿明仔吓得忙将厚巾从莫少将军的嘴里取了出来。
没了厚巾的阻挡,莫桑青吐了一大口血出来。
“哥!”手上溅着斑斑血迹,严小将军终于是声带哭音地喊了起来。
“阿爹啊,”花虎牙在一旁心惊胆颤地拉了花蛮子一把,您是大夫啊,这个时候了,您就在旁边看着?
花蛮子开始跟莫桑青絮叨:“熬过去,你熬过去就好了,看见跟前有门,你千万别进去,回头往来路上走,你别进那门。”
“什么门,鬼门关啊?”花虎牙急道:“阿爹你动手救人啊,你说这种鬼话有什么用?”
一直没说话的花鹿角抻头往自家父亲的药箱里看了看,说:“这还有不少药呢,没他能用的?”
“你闭嘴,你也闭嘴!”花蛮子突然就暴怒了,冲两个儿子吼道:“我这就是没办法了!我不说鬼话我怎么办?这个时候就得看他自己的了,谁也指望不上,只能指望他自己!”
兵卒们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站着看,所有的人都心急如焚,但是谁也没有办法。
年盛这时带着黑旗军到了,篝火的光亮让年盛能很清楚地看到正在发生的事,再听见严冬尽哭着喊哥,年将军没带兵再往前走,而是远远地停了下来。
严冬尽这会儿痛哭失声了,之前的镇静都是他装的,这会儿严小将军不准备再装下去了,他大哥都快死了,他还装什么?
“你不能丢下我和良缘不管啊!”严冬尽跟莫桑青说:“你走了,叔父怎么办?我和良缘怎么办?你就为个狗屁的天下苍生,你不管我们了?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呢?”
没人说话,篝火在夜风中跳动,空气好像变得稀薄了,让人不敢大口呼吸。
严冬尽的眼泪就滴在莫桑青的脸上,他惊慌,愤怒,还又委屈,要说莫桑青是为了什么,拼了这一身的伤痛,严冬尽知道,但他不想接受,这一刻严冬尽怨天怨地,恨毒了这世间的一切。
这是李氏的江山!
可李氏的诸王在争皇位,就为了一把龙椅,这些姓李的就让烽火燃遍了九州。
是李祈与铁木塔勾结,也是这个李祈命人将流民骗入辽东,就是这么一个小人,却还想着做这江山的主人,偏偏这个王八蛋还真的有这个机会!
这场仗打完了,时间过去的久一些,会有多少人记得他大哥的忠烈?记得他叔父镇守辽东的劳苦?
他大哥将命都拿出来了,这天下的烽火不见了吗?
“去他妈的天下苍生吧!”严冬尽大声骂道。
燕晓也在痛哭,只是她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她没有严冬尽的愤恨,她这会儿就只想莫桑青能活下来。
“求求你不要死,”燕晓一遍遍地小声念叨着,她不敢停,好像停了,莫桑青就会离她而去了。
这长夜好似没有尽头一般。
到了后半夜,西风骤起,黄沙漫天飞起。
“进沙窝子里去,”花蛮子抬头看看天色,喊道:“要刮大风了!”
花虎牙跑在前边带路,严冬尽和展翼小心翼翼地抬着莫桑青往沙窝子里走,阿明仔跟在后面,手里提着花蛮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