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阮的冬季漫长而寒冷,飘飘洒洒的雪花似是一直未曾停歇。
陶灼华坐在暖炕上,口里含着块薄荷味儿的糖瓜,听着雪粒子扑簌扑簌打上窗棱,再瞧着娟娘隔着帘子吩咐几个小丫头准备晚间的席面,又让人预备香韭、西芹之类的菜蔬,再蒸上鸡蛋膏子调馅,便知道娟娘是在替自己准备素馅,大年夜里和和美美包顿饺子。
虽然离着陶婉如去世、与陶家人分离已经过了大半年,但是本该亲人团聚的日子,陶灼华心间还是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伤感。听得娟娘的絮絮叨叨,便感觉格外心暖,素日里不留意的这些琐碎的小事也显得格外有烟火气息,冲淡了她心里的哀愁。
只怕小丫头们不喜素食,她便娇娇软软地唤着娟娘道:“娟姨,咱们几个吃香韭鸡蛋的素饺,您也预备些七分瘦三分肥的肉馅子,叫丫头们自己包了吃,大家热热闹闹的才有意思。”
娟娘便答应着命人往小厨房取东西,又传了菖蒲过来,不晓得吩咐着什么,两人断断续续的笑声时不时传进来。
外头脚步窸窣、时远时近,想是为数不多的宫人们都被娟娘指使着团团转,却格外有年节的热闹。陶灼华心间释然地一笑,想着自己为母亲守质一年,不食这些荤腥,娟娘与茯苓是陶府旧婢,一定会陪着自己,旁人却无须苛刻。
她便唤了茯苓过来,命她向娟娘传话,但凡小厨房里有的东西便不必俭省,由着宫人们好好做顿年夜饭,也是犒劳她们在青莲宫辛苦了这段时间。
如今谢贵妃与德妃娘娘同时打理后宫事宜,德妃娘娘素日温厚、待人大度固然不说,便是谢贵妃也好似收敛了许多,人前人后不再寻陶灼华的麻烦,因此主仆几个十分应心,小厨房里肉、鱼、菜蔬都不缺。
年前陶灼华又拿银票请德妃娘娘帮着找内务府打了些崭新的银祼子,预备着除夕夜里赏给宫人。娟娘吩咐完了外面的事情,又挑帘进到里间,忙着请陶灼华的示下,那些个荷包里要装多少银子。
陶灼华不大在乎这些身外东西,吩咐着外头粗使的宫人也不必分三六九等,全是一两一个的银祼子,每人都装上十个,算是十全十美。
后头才来了个把月的宫人,总要有所体现,便每人赏六个,图个六六大顺。
里头余下了菖蒲、忍冬与茯苓这三个丫头,菖蒲与茯苓是都是十个银祼子,外加一对赤金耳坠,这个到也现成,唯有忍冬叫陶灼华十分膈应。
一方面要留着她来引出瑞安长公主在大阮的内线,一方面又瞧不得她吃里爬外。依着娟娘的意思,一株铜钱也不想给她,陶灼华皱着眉头道:“也给她十个银祼子吧,免得她大过年吵吵闹闹,扰了咱们过年的心情。”
娟娘听着陶灼华一一吩咐,都记在了心里,自去后头预备荷包。
陶灼华瞧着宫里各司其职,各人都在忙碌,唯有自己无所事事,心里更觉发闷,便与娟娘娘说了一声,撑起把水墨绫的山水画绢伞,遮住头上沙沙作响的雪粒子,去青莲宫外那片荒着的竹林走走。
如今宫里的几位皇子们除了何子岑兄弟与何子岩开府自居外,尚有与六公主双生的七皇子因着年纪小些,还没有封谓,依旧住在宫内。
到了大年节下,仁寿皇帝早下了命令,叫已然开府的三位皇子入宫团圆,何子岑与何子岱自然是回到德妃娘娘宫里。何子岩生母已逝,并无处可去,便去七皇子宫里与他暂住。
何子岑身为兄长,先将四皇子何子岩送去七皇子何子岕的宫中,与两位兄弟闲聊了几句,这才回到德妃娘娘宫中。
德妃娘娘见了儿子自然欢喜,絮絮叨叨说起过节的事情,便提起今日去了迟暮宫,又去瞧了陶灼华,还命人给六公主与七皇子都送了赏人的银锞子。
方才瞧了何子岕宫里的冷清,何子岑作为兄长,也十分同情这位兄弟的处境。他不能埋怨仁寿皇帝一碗水端不平,见母妃处处替他们想得周全,到也十分感动。
打从前次入宫,瞧见了陶灼华,心情一直反反复复。
德妃娘娘瞅了瞅何子岑身后,并不见何子岱的身影,便有些疑惑,赶着问道:“你们兄弟不是一同入宫?子岱去了哪里?”
何子岑笑着回道:“儿子是跟四弟一同来的,将他送往七弟宫中了。子岱顽皮,今日约了几位世子打马球,大约午膳后便会来给母妃请安了。”
一母同胞的儿子,一个爱静、一个爱动;一个喜欢舞文弄墨、一个偏偏喜欢舞枪弄棒。德妃娘娘望着自己给两个儿子预备的东西,无奈笑道:“子岱还是那跳脱的性子,晚间来了一定好生说道他两句。”
身畔再无旁人,何子岑便屏退了奴仆,与德妃娘娘说起知心话。他指着七皇子宫殿的位置低声问道:“父皇依旧不提七弟封王的事情?他如今也满了十岁,身上半点封诰也没有,依旧不能自己开府,大约有些尴尬。”
德妃娘娘叹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你父皇当日是酒后一时幸起,临幸了他的母亲,本就有些懊悔。若不是从前的皇后娘娘垂怜,他母亲到死也没有封谓,又哪能葬入妃陵?只苦了这对兄妹,失了皇后娘娘庇佑,母妃能为他们做的也有限,更不敢为这个求到你父皇面前。”
说到此处,德妃娘娘似是想起什么,覆在何子岑耳边轻轻说道:“母妃听人说起,长春宫那位有意将你四皇弟养在身边。这些日子瞧着消食,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