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时风雪渐停,宫里即将传膳,德妃娘娘只怕天黑路滑愈不好走,便打发了两个小姑娘回去。却听得何平过来传话,仁寿皇帝要往长宁宫里用晚膳。
预备下鱼羊二鲜的锅子,再配了几碟精致的小菜,德妃娘娘又命琦罗烫好了花雕,将仁寿皇帝爱食的切馅蒸包搁入屉笼,自己便重新理了晚妆。
德妃娘娘将发髻低挽,只簪了朵掐丝的东珠攒花,两粒贴着耳垂的东珠耳坠,再换了件淡紫的银丝菊纹家常帔子,便坐在茶桌旁聚精会神烹起了茶。
晓得今日德妃娘娘传了何子岚,仁寿皇帝便知道自己的疑问有了结果,愈发赞叹德妃娘娘体查圣心,这才命何平忙忙前来传话。
此时见德妃娘娘一幅家常装扮的模样,不过淡扫了蛾眉,又是淡淡衣衫楚楚妆容,一抹浅紫将白皙的面庞映得皎若满月,与长春宫里谢贵妃的千娇百媚不同,到更让仁皇皇帝怦然心动。
德妃娘娘趋前见驾,又将煮至三沸的玉泉山水烫过了普洱老茶头,这才重又续了七分满的杯子,递到仁寿皇帝的面前,笑盈盈说道:“陛下先饮杯老茶汤,待臣妾吩咐她们摆了桌,便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与陛下知晓。”
绮罗便上来替仁寿皇帝脱靴,德妃娘娘果然指派着锦绫与几个宫婢将桌子安下,这才在仁寿皇帝下首落坐,将烫好的花雕斟了一杯摆在他面前。
桌上特意留了些何子岚制的梅花饼,虽不如刚蒸熟的可口,依旧梅香幽然。仁寿皇帝品着何子岚手艺,德妃娘娘便将早间何子岚那几句话说与他听。
小事上的点点滴滴更能体查一个人的真情,仁寿皇帝听得何子岚如此有心,亦是深深动容。他握着德妃的手道:“朕素日明面上待她们姐弟不亲,子岚这孩子到是情深意重,大约晓得朕有朕的难处。朕真希望子也能晓得朕为君不易,日后能体查到朕的苦心。”
何子素日与旁人不言不语,便是见着仁寿皇帝也只是一幅君臣间恭恭敬敬的样子,极少有几分父子深情,唯有几个兄弟之间到也和睦。
德妃娘娘记得前些时何子岱还曾与他同时入宫,便向仁寿皇帝宽慰地笑道:“来日方长,陛下的一片苦心子早晚会有所感知。前些时他一个人出宫,子岱还特意留他宿在了府上,几个兄弟间到也相处不错。日后子岑几个慢慢引导,陛下何愁天家没有天伦?”
几句话说得仁寿皇帝龙颜大悦,将温热的花雕一口饮进,赞了个好字,便要德妃娘娘再斟一杯。氤氲的热气袅袅浮起,小火煨着的锅子里浓汤雪白,薄似蝉翼的羊肉片上下翻滚,德妃娘娘夹起一片,蘸了足足的酱料喂进仁寿皇帝口中,满怀深情地望着帝君,心里的一抹苦涩渐渐压下。
多情总被无情恼,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爱一个人,又岂会甘心与他人共享。只是入得这宫廷,便没有了一生一代一双人的奢望。不晓得儿子如今对陶灼华钟情,日后又是否会为他人动心。
德妃娘娘瞧着眼前那张与儿子酷肖的面庞,想着一双儿子的未来,压下了满腹心事,只温顺地替仁寿皇帝斟酒添茶。
陶灼华与何子岚两个依旧在岔路间分手,各分了西东。
望着何子岚离去的身影,陶灼华却是久久伫立在雪地中,心间的疑团愈发扑朔。一个能留心到仁寿皇帝踩在雪地里的脚印,肯费心思量,再一针一线缝制鞋子的人,大约内心深处充满着对仁寿皇帝的仰慕,这样的人又如何会成为瑞安的联盟?
难不成造化弄人,使得往后的何子岚性情大变,还是说果真如自己的猜测,那个与何子岚酷肖的根本不是她本人。
陶灼华只觉得面前有团迷雾,却总不能拨云见日,只唯有一点支撑着她对何子岚的相信,那便是何子岚无有机缘接近何子岑,入不得他的御书房,根本没有机会拿到详尽的布防图。
能接近何子岑的那个内奸究竟是谁?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弄鬼,却到最后都没有暴露,陶灼华想得头疼,蓦然抓住一旁的梅枝摇晃了几下,让上头的积雪簌簌落了满身。
进了腊月,宫里渐渐有了年节的气息。德妃娘娘那边提前发了月例,顺带了放了赏钱,一众宫婢太监眉眼间便更加舒展了开来。
体查着和子等人生存的不易,陶灼华也请娟娘娘提前放了赏,茯苓、菖蒲等人与和子一样,都是十两一锭的纹银。小明子等几个小管事也拿到了五两的红包,底下的宫人最少也是二两银子,实在算不得少数。
上月堪堪入宫的几个粗使宫人本是一片艳慕,未承想这银子也有自己的份便,秋香捧着娟娘给的一两银子时,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忙着屈膝道谢。
娟娘便温和地笑着与众人说道:“郡主晓得大伙儿家里还有亲人,如今年节在即,便早早替大家放赏,将这银子送出宫去,待三十晚上给郡主磕头,郡主还预备了压岁锞子赏给大伙儿。”
几个小丫头再想不到青莲宫竟是处美差,陶灼华手底下这般松乏,不觉欢呼雀跃起来。娟娘也不约束众人,只微微笑子笑便领着茯苓离去。
和子适时说道:“咱们郡主待下人自来宽厚,你们各自当好各自的差,莫给郡主惹事,这青莲宫里便是最清静自在的地方。”
几句话说得小丫头们频频点头,秋香摸着袖子里带有身体余温的一两银子,眼前不由闪过老爹困苦沧桑的面庞.她打定主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