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冬日青莲宫缺衣少炭,谢贵妃做得着实不像,仁寿皇帝冷眼旁观,陶灼华竟有胆量与谢贵妃叫板,还为着手下人的安危大胆闯了御书房。
仁寿皇帝顺水推舟,从谢贵妃手中收回内务府的管辖之权,故意激化两人的矛盾,谢贵妃更显得有些急躁,从前有些事情便渐渐浮出水面。
陶灼华晓得仁寿皇帝拿她当枪使,却丝毫不回避与长春宫的芥蒂。她在后宫形势不明的情况下,便早早洞察了仁寿皇帝的心意,与德妃娘娘站到了一起,到比更多隔山观火的后妃们有些眼力。此情此景,更让仁寿皇帝对她刮目相看。
宫中不缺貌美锦年的女子,难得的却是生就慧眼如炬,仁寿皇帝对这小姑娘青睐有加,却只是含蓄地未有任何表示。他自此派人查探她在大裕的点点滴滴,陶家人金蝉脱壳的事情便渐渐浮出水面。
一个小姑娘家骤逢大变竟晓得未雨绸缪,一步一个脚印迈得坚实无比。这样柔韧坚毅的性格颇投仁寿皇帝的眼缘,以至于平日虽然少见,他对这小姑娘印象却极佳,此时见陶灼华进来磕头,便拿出长者的姿态命何平赐下压岁的金锞。
手底下几位皇子都算得适龄,仁寿皇帝的目光从未停止审视过京中的名媛淑女,将每一个儿子的终身大事都放在心头。陶灼华身为质子,身份算不得门当户对,却也有质子的好处,强如养成一只如虎如狼的外戚,到让有些妇人学着弄权。
想着有的是时间盘算,仁寿皇帝面上的笑容便更加和煦,还与两位小姑娘说了几句玩笑,何子岚听得入沐春风,眼中全是濡沐之意。
不过坐了半柱香的功夫,陶灼华瞧着何平拿目示意,便约着何子岚告辞出来。
天光渐渐大亮,宫里的甬道上处处花枝招展起来,已有低品阶的宫妃联袂往乾清宫来,陶灼华便与何子岚避开众人,选了竹林间的鹅卵石小路行走。
宫中热闹非凡,这两人除却德妃娘娘的长宁宫,却无处可去。
又晓得德妃娘娘此刻必然忙着大妆,要往乾清宫请安,陶灼华也不愿意与何氏兄弟碰在一起,便拉着何子岚的手道:“娟姨已然备下馅子,你若无事,不如与我同往青莲宫去包些素饺,自己动手更有滋味。”
不大甘心就此与何子岚分开,陶灼华一直想要从她身上探寻自己想要的谜底。她扬起轻颤的眸毛,美目顾盼间熠熠生辉,那企盼的目光令何子岚无法拒绝。更何况面对如此元日佳节,何子岚是那么不想一个人渡过。
两人手挽手走过九曲竹桥,一直进到青莲宫内。娟娘早已领着茯苓和菖蒲摆好了桌子,此刻正极有耐心地揉面,见了她们忙上前行礼问好。
何子岚除却一手针线功夫,旁的并联擅长,见娟娘手上揉着面团好似游刃有余一般,不觉好奇心起,忙忙要了水净手,便依着娟娘的样子学了起来。
瞧着简单,做起来却难,何子岚不是包的馅子过多,那饺子阖不笼口,便又是搁馅太少,本该鼓声的饺子肚儿又似是没吃饱的样子。她羞怯怯笑着,央求娟娘一次一次来教,到最后终于有模有样,似如花团般精致。
几个人有说有笑,忙忙碌碌了一个大时辰,几盖垫小巧精致的饺子便包了起来。娟娘托着盖垫往小厨房走,陶灼华便留了何子岚午膳。
何子岚却是记挂着这豆腐粉丝木耳的素饺是何子岕的最爱,向陶灼华辞道:“好意心领,只是今日却有不便。不瞒您说,我想讨些饺子给七弟送些过去,也让他尝尝我的手艺。”
宫中无人过问他们的冷暖,这些年到是姐弟两人相依为命,自然成就与旁人不一样的亲情。若与何子岚相较,未见过几次面的何子岕到更显得神秘,陶灼华灵机一动,温和地笑道:“那又何妨,今日索性无事,我便陪你一同往长安宫去,也不耽搁咱们回来小酌两杯。”
何子岚心思单纯,到不觉得陶灼华存有旁的心思,诚心谢了她的好意,瞅着茯苓与菖蒲将饺子装入食盒,便命小环提着,几个人同往长安宫去。
何子岕今日与几位皇子一起,要随着仁寿皇帝一同参加祭祀大典,故此不在宫中。何子岚只是交代了他宫里新任的掌事,说这是何子岕最喜欢的口味,请她晚些时命人将这饺子煮给何子岕吃。
新任的掌事是当日内务府总管亲自挑选,为人到也和善。她殷勤地接了小环手上的食盒,又毕恭毕敬请两人进去饮茶,到比从前的高嬷嬷更加可亲。
正主儿不在,何子岚自然也不留下,推辞了几句便与陶灼华往外走。陶灼华却瞧得离着长安宫门口不远处有几垄被积雪半掩半盖的菜畦,此时一片荒芜,只露着些焦黑的泥炭土。
宫中养花讲究,都拿河沙、赤玉、鹿沼等物配土,显少直接用这种泥炭。此情此景,却与御花园里高嬷嬷那处百日红的花圃有些相似。
貌似无意地一指,陶灼华向何子岚问道:“七皇子莫非有些雅趣,到愿意亲自躬耕,专门辟了这几畦地?”
何子岚微微浅笑,将睫毛轻轻一垂,压下心间那丝对高嬷嬷的不虞,只略略解释道:“弟弟哪有那般闲情,这都是从前的高嬷嬷喜爱鼓捣些药草,在御花园里植不下,又种到长安宫来。”
心意蓦然一动,陶灼华记得甄三娘提及不同的药草相配便有不同的药性,她还特意说了几味药草要自己寻找,不晓得谜题是否便隐藏在那零散的白雪覆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