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念至此,从前感激仁寿皇帝的一颗心便变成了憎恨。
叶蓁蓁恨仁寿皇帝以抚恤亡父为由,将自己留在宫内,徒然冠以郡主的头衔,给过自己无尚的尊荣,如今又将自己放在长春宫不闻不问。
宫中唯有三个少女,从前德妃娘娘从不厚此薄彼,偶然下个帖子,也是约着她们三人一起。如今德妃娘娘要去大相国寺和梅园行宫盘桓,却公然将陶灼华与何子岚带在身边,而将自己弃若敝履。
叶蓁蓁只要一想起那黄衫磊落的少年要归于别人,便不觉悲从中来。她的眼泪簌簌滚落,只怕两个丫头发觉,便将帕子搭在脸上,死死咬住了嘴唇。
叶府里骑虎难下,早便被谢贵妃拖下了水。如今瞧着叶蓁蓁归来,她婶娘便不似从前那般热忱。略略续了些离情,好似也没有旁的话说,便假做她途中劳累,故做关切地说道:“快回房歇着吧,晚间婶母叫她们做你爱吃的小楼腰花,你几个姐妹都十分想你,席间你们好生说说话。”
叶蓁蓁自然瞧出了婶母的嫌弃,当下也没有好脸色。她不卑不亢地行了礼出来,也不去寻府里的姐妹们,只闷着头躺在了榻上,叫绣纨将房门紧闭。
晚间的家宴也是索然无味,碍着叶蓁蓁有了郡主的封谓,几个姐妹再不似从前那般亲密,不过客套地说了几句话,也就各自分别。
好歹熬到她叔父使人将信送往宣平候府,又取来了对方的回信,叶蓁蓁也等不得次日午时,用过了早膳便向婶母告辞。
她婶母求之不得,却故意挽留了几句,见叶蓁蓁去意甚坚,心里暗忖她还算识实务,便带着几个姐妹殷勤将她送至垂花门前,又亲手替她搭起了车帘。
从车窗后头打起帘子,叶蓁蓁回望叶家黑底金字的“敕造昌盛将军府”几个大字,觉得这里已经与自己格格不入。她怅然放下车帘,压下心底黯然之意,淡淡吩咐绣纨回宫。
车子从侧门刚刚行出叶府,拐至东大街的大道,正与另一辆挂着宝蓝帷幕的黑漆平顶马车打了个照面。对方显见得认识叶蓁蓁马车上的标志,命车夫轻勒缰绳,将马车在路旁稳稳停住。
“车上可是蓁蓁?”对方车上的锦帘被一把撩起,一人语若洪钟,带着十足的喜悦探出头来:“你是何时归来,这一大早怎么就要离去?”
叶蓁蓁听声辨人,便晓得是父亲从前的旧部赵将军。她欢喜地应了一声,早命车夫停下马车,绘绮已然快手快脚去搬脚踏,扶着她从车上下来。
“蓁蓁,打从过年时遇着你回府,如今又是多半年不见,个子高了,人也更漂亮了”,赵将军早跳下车来,几步走到叶蓁蓁面前,冲着她不断地打量着,全是久别重逢的欣喜:“你这是要急着去往哪里,叔叔送你一程。”
许久不见的亲情,竟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身上显现。叶蓁蓁强忍着鼻间的酸涩,轻轻福下身去:“昨日闲来无事,回府上住了一日。贵妃娘娘这几日身体不适,蓁蓁只怕她牵挂,因此一大早便要回宫去,却不劳赵叔叔相送。您这一大早出门,莫非是要寻我叔父说话?”
从前与几位将军大多比邻而居,叶蓁蓁从小便与他们相熟。瞧见了故人,便又忆及从前父亲尚在时与他们打马郊外的好时光。叶蓁蓁眼角又是湿润,只怕惹得赵将军担心,故意将头偏开,不着痕迹地拿衣袖拭干。
赵将军此行却不是奔着叶府而来,而是想去寻与叶府一街之隔的钱将军商议事情。如今宫里头经纬分明,这些武将随了昌盛将军多年,都是粗中有细之人。前番既然肯给何子岩指点,实则已经想好了要站在谁那一边。
何子岩与他们会面,每每字里行间便会打出谢贵妃与叶蓁蓁的旗号。谢贵妃的背后不过是宣平候府,这些外戚弄权,开出的条件还不足以让几位将军动心。
唯有叶蓁蓁到是他们这些人的牵挂,昌盛将军与夫人都已不在,留着叶蓁蓁孤零零一个人活在世上,委实有些可怜。
他们追随昌盛大将军南征北战,昔年更曾义结金兰,情谊远非寻常人可比。如今唯有瞧着故主之女有最美好的归宿,方能对得起为国捐躯的昌盛大将军。
钱将军在长春宫里埋有眼线,晓得谢贵妃几次三番想将叶蓁蓁嫁与何子岩。
两好结一好的亲事,几位将军私下议起来都十分赞同。谢贵妃是宫中地位最高的女子,若得她的庇佑,再有个青云直上的何子岩,叶蓁蓁下半辈子的幸福也就指日可待。
助何子岩中入东宫,便是留了叶蓁蓁在京,离着几位将军的府邸近便,也能时时照应。待叶蓁蓁日后母仪天下,他们也算完成了故主的托孤,自当含笑九泉。
前次钱将军重新翻出大阮国中的祖训,替何子岩争取机会,此次又约得几位将军在钱府齐聚,商议的便翌日给仁寿皇帝递折子的事情。
既然何子岑能随着户部梅大人出行,彻查两州府的财政税赋事宜,那么其余几位皇子也都该好生历练历练。钱将军已经想好了主意,到时候将何子岩放在下头做个都指挥使,再来几场围剿鞑子的战役,他的政绩便十分斐然。
上有祖训,仁寿皇帝便是有心偏袒,也拗不过满朝文武大臣。两位皇子公平竞争,有他们这些武将替何子岩托底,何子岑想要胜出自然难上加难。
事关叶蓁蓁的终身,赵将军一介男儿不好直说,面上便有了踟蹰之意。
叶蓁蓁瞧着他吞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