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世贤是正经科考出身,腹中的确有些文韬武略。
面对他的金玉之言,李隆寿连连点头,还特意将自己存的花雕赠给苏世贤两坛。诗酒酣畅,正衬了晚间的落雪,让苏世贤添了些豪情。
睡前酣畅淋漓地泼墨,他将笔一扔便入了梦乡,此刻在梦里正随着李隆寿大刀阔斧,心间的郁闷一扫而空。不意却被人从睡梦间唤醒,便显得有些不虞。
苏世贤睁开蒙松的睡眼,闻得是芙蓉洲里派了半夏过来,不晓得又出了什么大事,心间便是一突,也只得披衣坐起,命人将半夏请进。
半夏低垂着头,如涂了胭脂般的双颊被垂落在肩畔的青丝所掩,神色间有些慌乱,却故做镇定地命小丫头等在外头,自己挑帘入了内室。
两人自打前次春风一度,已有许久不曾见面。半夏虽是瑞安面前的红人,说到底也不过是丫头的身份,苏世贤到不怎么放在心上。
奈何他却是半夏接触的第一个男子,又从早些时便芳心挽系,如今这般相见,半夏心里五味沉杂,说不出来是欢喜还是感伤。瞧着苏世贤目光中一片淡然,半夏又蓦然浮起深深的委屈,眼间便波光潋滟起来。
她向苏世贤屈膝行礼,含着些歉意说道:“惊扰了大人的好眠,半夏当真十分抱歉。实则是长公主殿下想请您走一趟芙蓉洲,还要请大人您更衣下榻。”
苏世贤与瑞安两个成亲伊始,最初红绡帐底夜夜春暖之时,也曾有过短暂甜蜜的双宿双栖。一秋与半夏两个做为侍候长公主的贴身丫头,亦曾服侍过苏世贤的饮食起居,于这大房正屋里算不得陌生。
半夏自自然然便走到榻前的衣架前,抬头取下了苏世贤的衣衫。
低头瞧见那清隽的中年男子面色儒雅,掀起浅褚团花暗纹的丝棉被,从容起身时露出里头月白的中衣,未曾扣好的扣子下露出一点浅浅古铜色的胸膛,偏是那样动人心弦。
半夏已然经历了人事,忽得想起那一夜自己便是躺在这张榻上婉转娇啼,由得面前这人纵横驰骋,脸上不由红霞漫天,如吃了坛沉年老酒。
强做的镇定便再也维持不住,半夏一个哆嗦,手上捧的那件男子丝绵直裰无风飘落在地上,到似是宛然的叹息。苏世贤轻咳了一声,半夏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慌忙俯身去捡。
苏世贤自己动手扣好了中衣的衣扣,并不想劳烦半夏动手,便伸手去取半夏落在地上的衣衫。两人的手不经意碰在一起,半夏倏然一哆嗦,如同碰着块火炭。
素日大方冷静的半夏与往日不同,苏世贤自是晓得她心间的不自在。他将衣裳拿起,坦然说道:“不劳半夏姑娘动手,我自己来便好。”
将直裰披在身上时,苏世贤方发现半夏颊上烟丝醉软,那一片醇红娇酡如凝露的玫瑰,添了好些平日不见的风韵。
女子的心事,大约便是这个意味。苏世贤有些懊悔那一夜未曾把持得住,无端惹了一身的fēng_liú债。半夏毕竟是瑞安身边的人,苏世贤不想同她有太多的交集,便只是善意地提醒道:“半夏姑娘系上你的披风,天已三更,正是最冷的时候。”
半夏的身子有些战栗,偏又努力扶住炕桌。听得苏世贤温雅却带着些疏远的关怀,她一汪清眸似潭,抬头望了苏世贤一眼,因为噙着些泪水,也比平日多了清丽。
半夏眼中的幽怨,苏世贤不是瞧不见。想着前次她虽是欲拒还引,终归是自己给了她机会,到是自己唐突在先。苏世贤只得轻轻一叹,微微拍了拍半夏的肩膀:“我离你远一些,也是为得你好。须知隔墙有耳,莫叫旁人看见。”
半夏摇摇头,瞅得房中无人,却忽然大胆地拥住了苏世贤,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印下深深一吻,才又红着脸挣脱他的怀抱。只低头着提醒道:“公主昨夜里接了大阮来信,一直未曾阖眼。方才沐浴间忽然命奴婢来请大人,大人千万小心。”
想起瑞安与那黑衣人颠鸾倒凤,满殿里弥散着欢好的气息,半夏忽得有些可怜眼前人。她故意略去那一段,又殷殷嘱托道:“奴婢悄悄听了两句,又似是为着灼华郡的事,却好似牵涉到什么波斯的政务。长公主瞧了大阮贵妃娘娘的信便勃然大怒,大人您心里也好数。”
不小心间欠下的fēng_liú债到有这层好处,苏世贤不愿龌龊到要从半夏的口间探听瑞安的消息,不过眼前这妮子的心眼到不算坏,将自己所知的一股脑说与他听。
前次金銮殿上那一出闹剧,原就是为着成全阿里木重掌政权。闻道其间牵涉波斯政务,苏世贤到并不意外。他点点头谢过半夏的好意,自己便取过青色暗纹的丝棉大氅,示意半夏前头带路,几个人趁着夜色匆匆赶至芙蓉洲。
一来一回耽搁了不少功夫,瑞安早便重新更了衣,正等得不耐。
殿内将方才甜腻的茉莉香换去,如今燃着些清淡的沉水香,连被褥枕席都是重新铺设,方才氤氲的气息到是几近不闻。奈何苏世贤是过来人,还是从瑞安那意态慵懒的神情间瞧出丝端倪,任他涵养再好也不禁沉下脸来。
他冲瑞安俯身行了一礼,端着些隐忍的怒气问道:“世贤昨日忙了一天,才刚睡下不久。未知殿下深夜传唤,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不成?”
眼见苏世贤竟也敢给自己甩脸子,瑞安到有些意想不到。她冷笑着斥道:“你如今到长了脾气,难不成没有军国大事,本宫这芙蓉洲还请不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