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后,虞世基的营帐之中,穿着一身皮甲,内衫紫袍的虞世基双眉紧锁,坐在胡床之上,面前帅案之中的一盏马灯,烛光随着帐内的空气流动而不停地摇曳着,跳动的火苗把他的脸上映得忽明忽暗,透出一丝诡异。
封伦也同样是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阴冷之色,站在一边,时不时地捻着自己的山羊胡子,沉吟不语,帐内二人就这样直挺挺地一站一立,气氛安静地可怕。
终于,虞世基还是咬了咬牙,说道:“德彝(封伦的字,现在二人的关系很亲密了,虞世基对封伦也是表字以示亲昵和尊重),你说的可是真的吗,王世充真的暗中和高句丽人有所勾结?”
封伦点了点头:“不错,他早就和那乙支文德,也就是高句丽的西部大人兼大对卢,是私下的朋友了,这次我大隋征伐高句丽,他们二人也是保持了私下的联系,都想要为自己谋取好处。”
虞世基叹了口气:“他们能谋什么好处?大隋和高句丽之间,总要分出个胜负,无论哪方胜,另一方都是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于国家是你死我活,于个人也不可能是两个作为臣子的都得利。德彝,我知道你跟王世充不共戴天,但此事不可妄语啊,这从道理上行不通,我就是向至尊禀告,他也不会相信的。”
封伦摇了摇头:“主公,他们两个,都可以从大隋和高句丽的相持中得到好处的,这高句丽国内。也是分成五部,各有大人统领,国王高元,不过是中部大人罢了。这辽东的渊太祚,完全就是一方总管,根本不受高元的节制,甚至高句丽的王室军队和其他各部军队。都不能在没征得渊太祚允许的情况下进入辽东,可谓国中之国,所以高句丽国王,是希望借我大隋的力量,好好地敲打一番这个渊太祚的,只有把他打疼了,他才会服软,才会求救。”
虞世基点了点头:“你这样一说。倒是有几分道理,但是唇亡齿寒,辽东一失,高句丽在鸭绿水以南的本部,就会受到巨大威胁,而且会和北部大人的领地完全断开联系,这个代价。是高句丽无法承受的吧。王世充和乙支文德不可能指挥我大隋军队和高句丽的辽东军打假仗,又怎么能控制局势的发展呢?”
封伦叹了口气:“主公,你有所不知啊,乙支文德是希望渊太祚的军队在这里给重创,而不是全歼,这和王世充的思路不谋而合,这次出征,他开始并无领兵之权,但是麦铁杖战死的时候,这家伙故意按兵不动。事后还能找些牵强附会的理由来逃过至尊的处罚。”
“现在他成功地掌握了这支部队。到时候只要攻过辽河,意思一下,打打高句丽军的后卫部队,就可以继续得到重用了。这小子一肚子坏水。至尊已经越来越倚重他了,现在他有了军队。若是得到军功,那就更是如虎添翼啦。就连主公你在至尊面前的地位,也许都会受到动摇呢。”
虞世基的嘴角勾了勾:“德彝,你想得太多了,至尊的心里,对这王世充是很忌惮的,此人心狠手辣,智计百出,夺位的时候至尊可是充分见识过他的手段,本来是想象对杨素一样把他除掉的,奈何此人表现得很恭顺,又不象杨素那样有强大的家族势力,所以至尊才放过了他,但这不代表至尊会从心里信任他。现在至尊要征战四方,平服四夷,对内也需要大刀阔斧地改革,所以是用人之际,暂时用得着王世充罢了,等过了这阵,安定下来之后, 势必会将之冷落。即使王世充在这回征战中立了功,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封伦咬了咬牙,上前一步,说道:“主公,王世充精于钻营,又是富甲天下,舍得花钱,本来关陇诸将都看不起他这个暴发户,但是出于利益,也有不少人与他合伙作生意,就连宇文述这样的大将,也跟他有所往来的,若是这回在征辽东的时候又立下大功,那只怕关陇众将会争先巴结他,以后再想制他,就困难了。”
虞世基冷笑道:“德彝,你以为关陇的那帮丘八,靠了使钱就能收买?在他们眼里,王世充永远只是个商人之子,只会钻营罢了,不会把他当自己人的。你看看辛世雄,卫玄这些人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这些人是从心底里鄙夷他的,根本不可能看得上。”
封伦摇了摇头:“那是因为王世充还没有真正得宠,以前宇文述的人品器量在关陇诸将中也是出了名的差,人缘极坏,但这几年至尊完全倚仗宇文述,所以那些以前看不起他的关陇众将们都纷纷换了脸色,改而巴结宇文述了。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主公!”
虞世基的眉毛抖了抖,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德彝啊,你说别的我还有点担心,但是一说这宇文述,我就放心了,只要有宇文述在,王世充他永远也别想上位翻身,获得宠信。”
封伦的嘴角勾了勾:“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虞世基站起身,负手于后,来回踱起步来,得意地说道:“宇文述就是至尊用来压制那些关陇大将的一颗棋子,他在关陇众将中的名声不好,甚至可以说是个异类,正因为这样,至尊才敢放心地用他,因为他很确信,这宇文述贪的只是钱,只是财富,而不是权利,离了陛下这个靠山,他马上就会给那些关陇丘八们联手排挤。所以宇文述不管能力如何,但对陛下的忠诚,是没有问题的。”
“关陇众将,是我朝的武力基石,出征打仗,建功沙场,都少不得这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