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旁若无人地啃着一只大羊腿,膻香四溢,孜然的味道让人闻了直想流口水,而坐在他对面的一个二十来岁的突厥贵族,一身貂皮袄子,正是处罗叶护的幼弟阿史那步刊设(设是突厥官职,一般是指以可汗的庶弟身份分家出去的部落头人)。
阿史那步刊的眼睛盯着长孙无忌,忽然说道:“你这个隋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来我们突厥,真的不怕死了吗?”
长孙无忌放下了手中的羊腿,抹了抹嘴上的油,微微一笑:“怎么,突厥不是我们大隋的属国吗,怎么敢杀大隋的人呢?”
阿史那步刊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你们隋人太不讲信义,竟然以互市为名,去诱杀我们的史蜀胡悉大人,难道你们不知道,史蜀胡悉大人在草原上有多高的地位,多受我们突厥人的爱戴吗?”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要怪就怪他收留了叛乱的离石稽胡,现在我们的大皇帝认定了这是他怂恿和指使的叛乱,没有向你们突厥人兴师问罪就已经不错了,诱杀他,只不过是一个最照顾双方关系的处理啦。”
阿史那步刊恨恨地说道:“这不公平,我们草原人向来欢迎朋友,那些离石的稽胡人,多年来一直和我们做生意,是我们远方的朋友,他们说受到你们隋朝暴政的欺压,强行地征兵征粮,活不下去了才逃到我们这里,你们却说他们是反贼,不仅如此,还要杀收留他们的史蜀胡悉大人,要是你们真的有道理,为什么不直接派使者来我们大汗这里说明是非,而是要用诱杀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哎呀,我的步刊设,我也只不过是一个来传信的小使者罢了,而且还是个密使,自己一个人来的,都没敢打旗号,就是怕路上给你们愤怒的突厥人杀了。还好,大汗和两位叶护是明理之人,没有伤害我,还让你在这里好酒好肉地招待我。”
阿史那步刊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那不是因为你是隋朝使者,而是因为你是长孙将军的儿子,我们阿史那一族受长孙将军的大恩,当年先汗落难之时,我还只是一个小孩子,若不是长孙将军相救,这会儿我们早就死在都蓝可汗的手上,骨头都成灰了,所以隋朝皇帝和裴世矩那个家伙不讲仁义,但我们不会为难你长孙先生的。”
长孙无忌装得眼眶一热,抹了抹眼泪:“唉,兄弟啊,咱们年龄相当,父辈又有过命的交情,我也不瞒你,其实你以为我想跑这一趟吗?现在两国是这样的关系,让我过来,十有八九是要送死啊,可是我们的皇帝还是派我过来了,说什么先父跟突厥人打的交道,我们做儿子的也得一样,不然先父的爵位也不给我们继承了,你说,天底下有这样的皇帝吗?”
阿史那步刊喝了一大口酒,脸色也有些发红,他从小连识字都是史蜀胡悉教的,对其感情非常深,这会儿正好趁机发泄,大骂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皇帝,哼,我们突厥人不会再给他效力了!”
长孙无忌勾了勾嘴角,脸上闪过一丝神秘的表情,看了看门外,作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阿史那步刊的眉头一皱:“长孙先生,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还想要逃跑吗?”
长孙生,怎么可能逃得了,就算你放我走,在这突厥汗庭,我又能走到哪里?在这里还有你步刊设保护我,出去后还不给你们愤怒的子民活活打死,为史蜀大人报仇啊。”
阿史那步刊哈哈一笑:“你清楚就好。那你这样探头探脑的,是想做什么?”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低声道:“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要给大汗报个信的,只是现在大汗还不相信我说的话,但是很快就会有探子证实我说的事情,你步刊设够朋友,待我如兄弟,那这个消息,我不能瞒你。”
阿史那步刊一下子来了兴趣:“什么消息?”
长孙无忌把声音压得更低,悄悄地说道:“这回我们的大皇帝派我来突厥,不是向大汗道歉的,而是要向他施压,说我们大隋代为处死了突厥的叛徒史蜀胡悉,要你家大汗好自为之,现在大皇帝带了十万精兵来巡塞,要你家大汗和所有部落的叶护,设,俟利发,全部象上次那样来参见他。不得有误!”
阿史那步刊气得脸色通红,刚想发作,却给长孙无忌按住了肩头,长孙无忌把手撮上了嘴唇,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摇了摇头,低声道:“这是军国大事,万不可外泄。要不然你我小命都不保啊!”
阿史那步刊恨恨地说道:“难道,难道要我们突厥人永远地给隋朝皇帝当鹰当狗吗?我不甘心,不甘心!”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重点还不在这里,我刚才只说了一半,还有最关键的一半,那就是我们的大皇帝不仅要你们突厥的贵族都去参拜,而且准备到时候把你们全部给扣留,然后逼你们的部落出兵,凑齐二十万骑兵,远征高句丽。”
阿史那步刊惊得一下子站起了身,手中拿着的大酒囊“叭嗒”一声落到了地上,羊奶酒撒得满地都是,浓郁的酒香一下子盈满了整个帐蓬,他失声道:“什么,竟然,竟然有这事!”
长孙无忌连忙拉着阿史那步刊坐下,低声道:“小声点,别让人家听到了,要不然,万一走漏了消息,咱们都死无葬身之地啊,你们突厥,也有灭国的危险。”
阿史那步刊双眼血红,咬牙切齿地说道:“在我们突厥的地盘,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