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瑞堂的偏厅里有一张紫檀桌子,围着那桌子团团的坐着一群人,柳老夫人坐在上首,明媚挨着她坐着,旁边坐了几个早起请安的姐妹,面前放着一套精致的碗盏,中间是一个定窑出的细纹白瓷汤盅,那瓷片儿似乎都能透着亮,里边的汤影晃动都能看得出来,这样的碗盏绝对是精品。
明媚着迷的望着那汤盅,心里想着这就是所谓低调的奢华,不用金碗银碗,就用这种碗盏,乍一看着仿佛没有什么稀奇的,可却实在是蕴含着滔天富贵。
早膳不似明媚想象里的那么复杂,金丝燕窝皱配着几样精致小菜,还有几碟点心,什么酥油豆沙饼,荞麦银丝花卷,千层玫瑰糕,都是常见的东西,可贵在做得精巧,完全不是以前吃的那个味道了。
见明媚夹着一块千层玫瑰糕楞在那里,眼睛不住的往里头打量,柳老夫人笑道:“媚丫头,这是怎么了?早点不合口味?”
明媚赶紧回答道:“只是觉得这千层玫瑰糕吃着十分奇特,跟以前尝到的都不同。”
柳老夫人吩咐身边站着布菜的曼青去将厨娘唤了出来:“你快些给小姐说说,你这千层玫瑰糕是怎么做的?”
厨娘的手在群裳角上擦了擦,这才恭恭敬敬回答道:“这做千层玫瑰糕的面粉是筛了十次以后留下来做原料的,里头搁的玫瑰花来自京城西郊的庄子,都是顶顶新鲜的,寅时的时候摘下来,快马加鞭送回来,那花朵上的露水都未曾掉呢。这千层玫瑰糕里头的馅子是鹅油糟着松茸,与那香芷白术等混到一处,然后取了鸡肉丁儿在鹅油里过一遍,再用五香八角炖了那新鲜骨头,将汤撇了油,用那汤汁调味,如此这般才做出来的。”
听着那厨娘说了一大串话,明媚只觉头晕,想到这小小的一张千层玫瑰糕,竟然有这样繁杂的程序,难怪尝起来味道会不一样。旁边柳老夫人瞧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笑着问她:“如何?你可知道原因了?”
明媚点了点头:“这回总算是知道了。原先在云州,能吃着千层玫瑰糕便觉得开心,现儿可真是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世上竟然还有这般好吃的千层玫瑰糕儿!”
柳老夫人瞧着她叹了一口气:“你在云州的日子过得不好罢?”听银花妈妈她们说,柳四夫人甚是苛待杜姨娘与庶出的二小姐,也不知道她究竟遭了多少罪。
明媚端起一张小脸,笑微微道:“祖母,母亲对我很好,明媚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她是实话实说,可听在柳老夫人耳朵里,意思全部是相反的。瞅着明媚一双明眸清澄如水,柳老夫人暗道这庶出的孙女可真是知道进退,见有旁的姐妹在身边,怎么也不说实情,一味的拿着门面上的话来糊弄她——自己还不知道老四媳妇那刻薄的心性?如何能让这庶出的孙女过得好了去?可偏偏明媚这么小就乖巧懂事,心地良善,都没有对老四媳妇有半句怨言,还出言替她遮掩。
偏厅门口的帘子掀了起来,一个管事妈妈慌慌张张的出现在那里,脸上有焦急的神色:“老夫人,可不得了啦,大房的五小姐与四房的大小姐打了起来!”
柳老夫人将手中的玉箸放下,眉毛一拧:“你来告诉我做什么?莫非还要我顶着这寒风去给她们做调解不成?”
那婆子讪讪道:“两房的夫人都已经赶了过去。”
“那不就行了?”柳老夫人瞥了她一眼,脸上有些不悦的神色:“这种事儿少拿了到外边去说,若是想当笑话说给我听,你悄悄儿与曼青说了,让她来告诉我,也好让我乐一乐!”自己身边还坐着这么多孙女呢,那管事妈妈这么冒冒失失的跑来一说,到春节里头。孙女们跟着母亲回外祖家去的时候,少不得要抖出几句话尾儿来,人家听着柳府的小姐们这么大了还打架,那岂不是会笑得到一旁打滚?
陪着柳老夫人用早膳的几位小姐听说有热闹事儿看,一个个有些坐不住,有的捧了碗只是不动筷子,有的却频频的拿脑袋往那幅弹墨门帘儿上瞧。柳老夫人见了她们这形状,正色道:“你们都是柳家的小姐,可千万不能巴望自家姐妹出什么差错,须知柳府的名声便是你们的名声,旁的姐妹坏了名声,你想要有好名声,那可要花百倍的力气去补回来,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可绝不能做!”
几位刘小姐被柳老夫人说得都低下了头去,脸上臊的通红,只有明媚点头附和:“祖母说得乃是金玉良言。”
柳老夫人瞧着她那小模样,笑着点了点头:“继续用饭。”
陪着柳老夫人用过早膳,众人又陪她去主院后边的梅林转了转,一路上柳老夫人将明媚拉在身边,不住的与她说着话儿,看得其余几位柳家小姐的眼睛里都有些冒火,可是一想着方才柳老夫人那含义深厚的话,又不得不怏怏收拾起那片心思,默默的跟在后边转了一圈。
十二月的风有些刺骨,柳老夫人虽然穿着厚厚的衣裳,外头还披了织锦夹棉披风,可还是觉得有些冷。在梅林里转了转,看着身边几个孙女儿似乎没有开始那么多话了,柳老夫人道:“你们也陪了我一早上了,且散了罢,自己寻些事儿做去。”
得了这句话,小姐们个个欢喜,带了丫鬟便纷纷散了去,只有明媚还跟在柳老夫人身边:“祖母,我见你有些咳嗽,给你去把把脉。”
柳老夫人瞧了她一眼,哈哈大笑:“你可真是有孝心,不过我想你也是趁机想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