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龙卫军连续的燧铳射击,在夜色中形成了每隔十来秒闪耀一次,而后重归黑暗的诡异景象。
在后队掠阵的佟彭原本满心以为数千大军压上去,那些乱军顷刻便会崩溃,根本没想过会遇到抵抗。
但在方才的炮击之后,竟又突然冒出了这么多火铳!
他立于马上远远望去,只见前方一条连绵二里来长的防线上忽明忽暗,铳声密集,要达到这个阵势,起码得有两千以上的铳手。
此外,最让佟彭赶到困惑的是,在夜幕之中,这些人竟然不点火把就能放铳!
如此黑暗的环境下,他们怎么可能将火药准确倒入铳管里?
就算他们能摸黑装弹药,起码也该有些引火绳的亮光才是。但,这些人在不放铳的时候,那里完全就是一片黑暗。
他自然不知道,龙卫军使用的燧铳根本就没有火绳这种东西。而纸包定装弹在装弹时只需摸索一下铳口位置,然后整包塞进去就行。以龙卫军的训练水平,在夜色中做到这些根本不是难事。
虽然装弹度比白天时慢了些,但由于使用排射方式,整体射依旧比对面的虏军高出了近十倍。
相比佟彭,普通清兵因为距离龙卫军防线太近,不可能看到整条防线的情况,故而连敌人有多少都无从得知。
他们只知道,只要对面伴随着巨响的火光每闪动一次,自己这边就会倒下一大片。
而清军人马刚才正在高移动,整个阵型跑得乱七八糟。最前面的人已冲到了龙卫军面前,甚至被击毙了不少,后面的还远在二百步开外,一时间根本组织不起来有效的反击。
建虏军官们纷纷喝令还击,然而零星的鸟铳、弓弩刚射出一轮,远处刚刚寂静了片刻的大炮轰鸣声又起,随即便有二十颗铁球呼啸着钻入虏军人群之中,立刻引出一阵凄厉的惨叫。陈雄飞的炮兵营已经转向这边开火了。
不知道敌人是谁,不知道敌人的数量,不知道敌人使用何种武器,甚至不知道敌人到底在哪,前方尽是未知的恐惧。
面对密集的铳击,还有炮弹不断从身旁飞过,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死掉,清军大队人马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在距离龙卫军阵线七八十步的地方拥作一团。
如果这个时候他们冲上去硬拼,或许还能对龙卫军构成一点威胁。但,黑暗的环境,藏匿于夜色中的敌人,根本没人敢这么做。
仅片刻之后,在龙卫军坚定而持续的攻击下,清军队列很快出现了骚动并开始缓缓向后缩去。
龙卫军的阵线中却忽然出齐声呼喝,“全体装弹!”
整条步兵线列顿时停止了射击,所有人重归夜色之中。虏军这边也是一愣,经过了刚才连续而有规律的排射,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忽然间,明军这边齐声高喊,“瞄准!”
“放!”
下一刻,在两里长的步兵线列上,骤然爆出比之前强出数倍的耀眼光芒,三千多支燧铳同时射击,夜幕几乎被映成了白昼。
枪弹构成了一张密集的“铅网”向虏军猛然盖去,瞬间便有数百人中弹翻倒,齐射产生的骇人威势使之前缓慢的后退立刻变成了转身奔逃。
眼见督战官根本喝止不住,大队人马已退到自己身侧,佟彭一时间还没转过弯来。今晚出仙霞关的时候,他还是率大军五千,设计合围乱军欲将其一举剿灭,而眼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连有大炮和数千敌卒自夜色中涌出,远处的黑暗简直就像一个巨大的陷阱,不知道那里还藏了多少敌人。
陷阱?对,这一定是个陷阱!他越想越觉惊惧,转头对亲兵喝道:“传令章和荣殿后,其余人马撤回关内!”
“嗻!”
佟彭又看了眼混乱的局面,用了叹了口气,用了一扯缰绳,带了十多名亲兵直朝仙霞关奔去。
……
“陈王殿下?!”
林耀天和章国炫相视一眼,忙附身跪倒,高声道:“草民拜见陈王殿下。”
“无需多礼。”朱琳渼探手将他们扶起,又问道,“二位是何方人士?又为何与虏军于此交战?”
“回殿下,草民名叫林耀天。建虏入闽之后,官军避敌不战,草民便率附近几个乡的团练御虏。”
他又指向身旁高大男子,“他是福宁海……海商,姓章名国炫。虏军兵入福宁州,害了他老家六十余口……”
章国炫接道:“我便带了船上水手上岸杀虏,为亲人报仇。前几日林兄弟派人联系我,说建奴有一大批粮草辎重将出仙霞关,他怕自己人手不够,邀我一同袭劫。不料竟遭奸细出卖,泄露了行踪……”
他说到这里朝朱琳渼躬身揖礼,“今晚若非殿下率兵相救,我二人此时怕已为贼所戮。”
林耀天也深施一礼,“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我们同御外虏,不必言谢。”朱琳渼想了想,又问林耀天道,“你可知仙霞关内现有多少清军?”
“关上原有三千来人,但此次虏贼为袭我二人,竟出动了不下四千人马,连大炮都带了不少。”林耀天向北看了一眼,“依草民所料,那仙霞关现在当不剩多少守军了。”
朱琳渼闻言目光一凝,这么说来眼下必须得强攻仙霞关才成!
如果真如林耀天所言,那正该趁关内空虚夺关,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伤亡。
而即便仙霞关里还有守军,此时也不得不强攻了,否则若这四千多清军逃入关内,想要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