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琳渼如看小丑表演一般看着面前两人,令张端不由紧张地擦了把冷汗,继续道:“陛下,北京城中现有谭拜所部建州兵万余,加上北直隶和辽东征调的绿营,共三万五千大军。
“这些兵马除了所备的火器、甲胄极为精良,还有大炮近百门,守城所用滚石、火油等物更是不计其数。
“谭拜在虏伪帝离开北京时曾立誓,必死守城池,城在人在城破人亡,战至一兵一卒方休。
“此时城中光是罪臣等人知道的存粮就有七八万石,至少够贼军吃用半年以上!且它处应该还另有粮草藏匿。陛下……虏贼若出城决战,定不是朝廷大军的对手,但若谭拜决意阖城死守,以朝廷四万多人马,也绝难拿下北京。
“只要陛下开恩,仍留我等为朝廷效命,明日便能挥师入城,否则……”
朱琳渼冷笑着打断了他,“一群首鼠两端,投虏卖国的奸贼,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闯寇来了你们就迎闯寇,建虏入关你们便拥建虏,如今不过是看朝廷大军围城,便又想来做明臣,倒是打得好算盘。
“不过我却不能留你们这些奸佞危害大明!”
张端吓得一哆嗦。实如朱琳渼所说,他们这些“大明旧臣”善于见风使舵,不论北京城里的皇帝是谁,他们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他们原本预料大明天子得知清廷高官来投,又能轻易收复北京,定会重礼相待,却压根没想到朱琳渼几乎不用正眼瞧自己。
张端仍咬牙强道:“陛下,北京城高墙厚,自太祖建此城以来,还从未被人攻破过!当年于谦于部堂仅凭匆忙新募之兵,便能拒也先大军于城外,况谭拜精锐乎?
“待被其拖至入冬,大军便更难施展,来年开春之后,辽东虏贼定会聚大军卷土重来……”
朱琳渼本就是想听些城中建虏的情报,此时见他们已没什么能说的了,于是也不再废话,将方才刚林等人送来的降表丢给二人,“给尔等三天时间,最先开城的十人可免死,余者皆斩。”
高尔俨和张端看到降表内容,已吓得面如死灰,原来建虏已经打算放弃北京了,自己竟然还来和朝廷谈条件,简直可笑至极。
张端用力咽了口吐沫,挣扎道:“陛下,当心虏贼有诈……”
“呵呵,”朱琳渼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朕从来也没打算跟建虏议和。不瞒你们说,朕已调集大炮三百门,不日即可运抵城下,区区一座城还挡不住大明雄师!”
他这么说倒是略有些夸张了。算上之前缴获建虏的,明军眼下倒是有三百多门大炮,不过其中十二磅以上重炮只有百余门。其他那些小口径炮和佛郎机炮在攻城时基本排不上用场。
好在他也早有准备,刚收复济南之时,便令南京军器局紧急打造了一批二十四磅炮,如今已全部铸好运来了北京。
此外他还有“保底”手段——硝化棉。马麟带着制作硝化棉的设备和工匠正在路上。只是经过南京之役,建虏对炸城之事定有防备,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是不会动用这招的。
三百们大炮?!高尔俨和张端皆是心中猛抽,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见朱琳渼对石霖摆手道:“对了,让赵士超回来,带这两个家伙去观斩吧,完后送他们回城。”
“是!”
两人稀里糊涂出了帐外,小心询问石霖道:“敢问将军,这是要去斩谁啊?”
后者冷冷一笑,“斩建虏献降使者,好像有个叫杜兰的贝勒,还有虏议政大臣刚林……”
北京德胜门的城头上,谭拜用望远镜反复观望城下的明军部署,脸色由青转黑,又由黑变青。
在距城两里多远处,上万明军排成两条笔直的墨绿色直线,似两道坚不可摧的钢索般横在德胜门外,阵中林立的刺刀晃眼,旌旗迎风猎猎作响。
在明军步卒战阵前面,数百门大炮一字排开,漆黑的炮口反射着阳光,如同数百头凶残的洪荒巨兽盯着猎物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
这可不是随便拿些虎蹲炮、威远炮之类的小炮凑数。谭拜近几日观察下来,最小的炮也是前进佛郎机。他非常清楚,明军的佛郎机炮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威力绝不比自己手里的红衣大炮弱。
而明军阵地正中间那百余门重炮才是让他最为心悸的。其中即使较小的炮起码也在三千斤以上,而靠近内侧的那些更是超过五千斤的重炮!足有三十多门!
三千斤多斤的便是十二磅炮,至于五千斤的那就是二十四磅巨炮了。
谭拜原本对守城做了周密部署,打算依靠坚固的北京城墙死守到入冬。但此时面对这么多重炮,对于脚下的城墙能撑多久,他心里已完全没有了底。
他也曾多次派兵出城突袭这片炮阵,却无一例外地被明军恐怖的火力打了回来,死了千余人。
此后他除了偶尔夜间偷袭一下,再不敢轻易出城了。
而明军似乎也不急着开炮攻城,只是源源不断地将大炮运来到城北,排布得整整齐齐。
但今天谭拜却格外忧心,因为敌阵中已大半天没有增加新的大炮了,这说明明军的大炮应该已经全部运抵,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言而喻——开炮轰城。
果然,又过了三个时辰之后,明军火炮阵地后面堆起了小山一般的炮弹。不过因安全条例限制,火药却分配留在一里开外,用穿梭行驶的马车不断运至前线。
大明汉兴元年五月初二。
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