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旋是很怕痛的人,平时一点小伤口都要叽叽歪歪好半天。
这会儿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觉得痛。
大概心伤至此,也就没有精力在去矫情了。
小人儿也发泄过了悲伤的情绪,冷静下来的时间就格外清醒。
查旋心中已经可以确定,她劝不动他了,富少歇的态度,是不会动摇了。
她与富少歇之间到了如此地步,虽然什么都没有挑明,也没有对峙更多的细节,她也不确定富少歇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可隔阂总归是有了。
如同无暇美玉上面的被摔出了丝丝缝隙,一旦有了,恐怕不能恢复原貌。
只是玉还在,而已。
这丝丝的缝隙看似不影响玉本身的样貌,可却影响了自身的价值。
其实哪怕就是和毕良野无关,查旋也看明白了富少歇对这个世道的野心,是她所不能给予给他的。
她的价值不够。
以前的她似乎也不明白为什么富国渊要一遍遍的因为这些事情和富少歇争吵,因为富少歇就从来没有说过他一定会从政,尤其是从他接管了明帮之后,他没再提了。
而今,查旋明白,原来她根本就不了解富少歇,富国渊一早就知道富少歇的心不静,所以才一遍遍的叮嘱他。
小人儿一夜坐到天亮,静无声息。
一早儿的时候,春芽轻轻的敲了门,见到查旋这幅样子,她又哭了。
她比查旋还爱哭,见不得查旋不好,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又怕自己在这里哭惹查旋烦心,哀伤慌张的退了下去。
麦嫂安慰青芽:“大小姐不是个糊涂人儿,只不过一时没转过来弯,让她发泄一下吧,用不了多久,她会想明白的。”
麦嫂从小照顾查旋,心里面剔透着呢。
查旋本不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跟了富少歇,算是坠入了爱河,头脑发热很正常。
这两年来的每一次吵架,还有近期的变化,麦嫂都看在眼里,她对查旋有信心。
晨起日落,第二天,查旋睡了,不过没有睡实,在床上躺着睡的迷迷糊糊的。
还出了一身的虚汗,脑中像是过电影般的闪过好些有的没的,没什么具体的人物,也没有主题,总归是很累,梦的查旋全身都是酸软乏力的。
等到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她发现旁边坐着富少歇。
他深邃的琥珀色瞳仁在黑暗中比起正常人的瞳孔都要亮,也可能是查旋太过熟悉,一下子就能在黑暗中找到他。
黑暗中他的身形亦是非常明显,还有他身上的味道,带着那抹凛冽中独有的温柔。
富少歇知道查旋醒了,她的琉璃眼亦是在黑暗中格外闪亮,也是熟悉的,他一下子就能在黑暗中找到她。
所以说习惯,并不会因为短暂的感情或者理智破裂而迅速的更改掉。
查旋感觉到富少歇的手由她的小腿抚摸到了她受伤的小脚上。
经过一天的风干,伤口此刻刚刚结了痂。
他摸得很轻,不痛,甚至让查旋感到有些痒。
她收腿的瞬间被富少歇一把拽住了脚脖子:“别乱动。”
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像是抽了一夜的烟,从未进过除了空气以外的东西关照似的暗哑,也更像是蛮荒之地而来的流者,散发着沧桑感。
查旋的心抽痛了,便没再动。
过了一会儿,富少歇轻轻的躺在她身边,查旋惯性的想要躲开他,被他一把圈在怀里。
空气静止了一段时间后,富少歇幽深的声音响起:“还要我吗?”
就这一句话,让查旋再次泪崩。
时至今日,到底是谁不要谁?
她要他啊,她规划了两人的未来蓝图,是他不要她了呀。
她一遍遍表达的还不够明显吗?
他话语中的委屈哀伤完全就是在跟他自己过意不去,可他这种做法,折磨的又何尝只是他自己?
他不愿意放手,什么都不想妥协,却又什么都想要,叫查旋能怎样?
查旋呜呜的哭着,富少歇想要扳过她的身体,被查旋一句话打断了。
“你怀疑我吗?或者说你相信我吗?”
她问的声音很轻,轻到她自己都害怕说出来。
可她不想在自欺欺人了。
富少歇短暂停顿后说:“怀疑过。”
他只回答了前半句,后半句他没说。
怀疑过?说明他的怀疑已经过去了还是又开始坐实了?
查旋凝息等待他的再次开口,而他却说了别的。
“我想让你先离开,我安排人保护你先去南港,那边我联系好了人,咱们先置办房产,等你一切都安顿好了之后,我就过去找你,你等我好吗。”
查旋闻言咽了一口泪水交杂的鼻涕,猝不及防堵住了嗓子眼,她翻身到一侧开始冲着地上咳嗽。
她完全没料到富少歇再次提了这件事情。
他还是要支走她,然后要让他们两人都活在掩耳盗铃的世界里面吗?
其实查旋自己也在挣扎,她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话给挑明,可不挑明她又很痛苦,不想看富少歇这样,更不想看她自己这样。
曾几何时,爱到如今居然是满身伤痛,归根结底,该埋怨的到底是谁?
曾经的海誓山盟,难不成要沧海难为水吗?
富少歇急忙拧开了床头灯。
他拍着查旋颤抖的后脊,帮她顺气,又倒了一杯水,可刚递到查旋面前,被查旋直接大力推开了。
水花就这样在顷刻间洋洒了满床,落在被子上,迅速溶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