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记,你别气,也别急,这姓薛的太不要脸了,他有咱们的承诺,咱们还有他的保证书呢,他会请省电视台,难道咱们不会么,不,我看咱们把省电视台、省报一起请来,比声势,比动静儿,咱们连港伸出个小指头,也压死他萧山了!”
邓秘书长也出离愤怒了,可自己的愤怒怎能比得上领导的愤怒来得重要,狂怒之余,邓秘书长倒没忘记宽解陈大河,并亮出奇技。
邓秘书长的言语,似乎果真生了奇效,他一言罢,陈大河喘着粗气的鼻息,陡然平缓了,一双赤红的眼珠子,竟有转青的迹象,并朝他这边瞧来。
邓秘书长挥舞着手中的那份薛向亲笔写下的保证书,正待再接再厉,忽然陈大河动了,这一动,真矫如脱兔,快比流星。他一把扯过邓秘书长手中的那张纸条,三下两下地扯得粉碎,复又握紧手里,揉成一团,狠狠砸在邓秘书长脸上,霎时,化作蝴蝶片片飞舞!
邓秘书长彻底懵了,他不知道陈书记何以如此气愤,竟致失去理智了,赶紧道:“陈书记,您千万冷静,要不我再去一趟萧山县,一定让那小子痛哭流涕,他亲笔……”
邓秘书长还待滔滔不绝,一边的秘书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生怕已经气得鼻子冒烟的陈书记,再听这位估计干不了两天的邓副秘书长瞎咧咧几句,能气死过去,“邓秘书长,纸条上写的保证什么?保证不围海造田;电视上,那位薛书记说的什么?人家要开埠建港!”
秘书此话一出,邓秘书长哪里不知道坏在何处,那臭小子保证不围海造田,可没保证不开埠建港啊!
“啊!”
邓秘书长脑子直若被谁重重锤了一下,一声惨叫过后,仰头便倒!
………………
“黄口小儿,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陈大河简短的头发根根站起,眼珠子的血红褪尽,根根血丝却留存了下来,昭示着他方才的愤怒。
这会儿,坐在张春林办公室里,他嘴巴里仍旧愤愤不平地念叨着。
“第十二遍啦,老陈,你不累,我听着都累,来,喝杯茶,降降火,早知道你要来,特意给你准备的,金银花、野菊花混调的!”
张春林依旧面容平和,白皙的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伸手将茶杯在陈大河面前放了,顺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陈大河伸手一推茶杯,“都这会儿了,火烧眉毛了,我哪里还有心思喝茶,张书记,快说说怎么办吧,要是连港在我手里衰败下来,我怎么有脸去见老书记他们啊!”
张春林摆摆手,道:“放心,就是老书记们打板子,也有我陪着你挨,怕什么,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把那位小同志想得简单啦!,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估摸着是年纪大了,光长皱纹,长不了智慧了!”
陈大河知道张春林此话何意,其实,发动省报写土壤酸碱论,以及农业厅发布红头文件,还有那五十万的补助款,都是这位张书记的主意。
在张春林看来,薛向打着围海造田的旗号,是明修栈道,而最终目的却是为了暗渡这建港的陈仓。而薛向之所以不明着建港,而采用围海造田这一迂回战术,显然是心有顾忌,而这顾忌,恐怕正是以自己为首的连港这一大政治集团。
既然有顾忌,那就好办,张春林便发动能量,让薛向这围海造田造不下去,而且张某人使得是堂堂之阵,用阳谋——科学论证,这一手段,阻止薛向的所谓围海造田,破的就是薛向的明修栈道,同样也是在告诫薛老三,你玩儿得小动作,我们知道了,你老老实实收手吧。
要说,张书记还真是厚道人,连薛老三的面子都照顾到了,五十万的好处费,且是连连都发的好处费,可谓是轻轻打一板子,却塞了个天大的肉包子。
按理说,都到这份儿上了,一般有天良的人,都该感激涕零,尔后,欢欢喜喜地捧着肉包子,回家过年去。
可偏生这位薛书记就不是一般人,而且貌似也没什么良心,这家伙是肉包子照吞不误,该干的事儿,还得硬干,你不让他明修栈道,这家伙就给你来个明渡陈仓,干脆就亮明了招牌,玩儿楞的!
是以,张春林的一番算计,完全落空,才有了此刻的这番感叹。
“那,那怎么办,难不成任由他兴风作浪,怎么俯身认输?”
陈大河对张春林的这番言语很是不满,霍然起身,瞪眼瞧着张春林。
张春林笑笑:“怎么,急啦?”
陈大河一横眼:“还不急?我可听说那小子的劳什子可行性分析报告都递到了计划委员会,不可小觑啊!”
张春林站起身来,步到办公桌前,取过一份文件,又转回沙发上坐了,将文件递给陈大河,“不用听说,我这儿就有一份,写得不咋的,你看看!”
陈大河伸手接过文件,却不翻开,而是撂在了茶几上,“我不看,人家摆明了就是走过场,干嘛好好写,真刀真枪,还不得在常委会上!”
话至此处,陈大河忽地在张春林身边坐了,声音转急:“张书记,都这会儿了,可开不得玩笑,得上心啊,实不相瞒,那小子在省委也有根脚,弄不好真翻了船,你我就都是连港的千古罪人呐!”
闻听此言,张春林那张永远挂笑的脸上,第一次收敛了笑容,淡淡的看着陈大河,“老陈,我心里有数,事虽急,但还不到那份儿上,省里,我倒是有把握,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