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报喉舌们是有话不敢说,自然得请示上级大佬们,可事关重大,上级大佬们自也不会胡乱发出指示,只得层层上报,千条溪流归大海,自然全得拢到了老首长处,因为他才是主导改革的核心人物,再加上薛老三系出薛安远门下,天然被视作老首长子弟。
更何况,顶层的那些人,都知道老首长似乎挺待见薛老三,前次薛老三抢亲,老首长也不过说了句“年轻真好”,分明是袒护到了极点,是以,关乎到这小子的事儿,谁也不好擅下论断。
因此,诸位大佬便寻上老首长的门来!要说一个,两个到得梅园,老首长说不得还热情接待一番,可一天下来,迎来送往接见了十几拨,渐渐老首长有些不耐烦了,便搬到薛老三屋后的这玉汤山深处来了,这里,原本就是老首长一处秘密山居。
老首长来此,南方同志自然要膝前尽孝,跟了过来。
昨日,众位大佬登门,他也在场,虽然众位大佬说话,云山雾绕,他也听清了一二,总体还是认为那小子瞎胡闹。其实,南方同志和众位大佬的意见大略相近,认为薛向此举太过冒失。他们这些身居高位之辈,到底不似普通百姓,前者更关心国家的整体利益,而后者,更关心自己的切身利益。
听起来,有些矛盾,国家利益怎么和老百姓利益相矛盾了呢?
可事实就是如此!
试想想,如果全国都不征农税。所谓最广大的老百姓——农民的日子岂不好过许多,而国家机器似乎也能勉力维持。可当道诸公要的岂是勉力维持。他们要的是国富民强,让中华民族重新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而要做到这些,以农哺工,强化工业,建立工业强国,乃是必由之路。
可偏偏时下的共和国百废待兴,底子薄弱,唯一能够刮出油水。哺乳工业的,也就是十亿农民,二十亿亩土地。
而现如今,薛老三来了招免农税,这岂不是大有搅得天下大乱之势。
试想想,你一个小小边陲之地,荒野小县。免除了农税,让不让全国农民眼热?况且,真要第一个免除农税,也轮不到你小小萧山啊,若论政府财力,远的有共和国经济中心明珠市。近的有老牌港运强市连港市,人家两地哪个财力不比你萧山雄厚,哪个不能以一己之力,免税辖区的农税,人家不做。那是顾全大局,知道以农哺工。乃是不可言道的国策,偏偏你小小萧山跳出来,唱了这出大戏。
而老百姓知道什么,天下从来是唯不患寡而患不均,老百姓更不会听本地政府解释萧山有大棚蔬菜,农业情况不同,只会生出别样心思。
再者,你小小萧山这一免税,真真是捅了马蜂窝,给那些经济强市惹了天大的麻烦,人家是免还是不免?要免的话,会不会风波继续扩大化,倒逼全国推行此策,若全国真推行此策,国家建设还要不要搞?
所以,南方同志这种自问站在高处,胸怀全局的政治精英,是很不耐烦薛向那般瞎折腾的,在他看来,薛小子把萧山折腾出了十足十的模样,尽可以安生待在位子上,静等高升就是,萧山经济发展了,上对得起国家,下对得起黎庶,何必非要出这风头!
对,在南方同志看来,薛家老三正是为了出风头!
是以,方才念完的那份今日百姓日报刊登的萧山县副书记薛向撰写的评论文章后,南方同志便对老首长发了一通牢骚。
因为,在南方同志看来,自己父亲也是责怪薛小子的,要不然,昨日众多大佬登门,几乎话都挑明了,询问老父是何意见,而老父却不置一词,主动转移了话题。
南方同志心想,自己老父不直言意见,无非是不愿以大评小,恶言小辈之过罢了。
不过,自己老父是温润君子,有这不言人恶的顾忌,南方同志自问对薛老三这位子侄,如何品品评,都理所应当,况且,他自认为自己的观点代表了所有有识之士的想法,也道出了自己老父的心声。
可没想到的是,真当他读完薛老三撰写的那篇近乎自辩似的评论后,直言了薛老三是在“邀名”和“瞎胡闹”,竟挨了老首长毫不客气的训斥。
“交游往来”、“平生素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南方同志虽游学外国,可幼年教育,也极是传统,老首长这番话,他自然理解非常,分明是在叱他如晚明的东林党等腐朽道学家一般,平生只知道悠游结党,站在道义制高点对实干家评头论足,真正大事临头,除了一死,竟是再做不出任何于国于家有益之事。
这在南方同志看来,绝对是极具讽刺的评语,另一方面,他也看出来,自家老父竟是对那荒唐小子此举,似乎有所欣赏,这也太荒唐了吧!
太阳渐临当空,南方同志亦步亦趋的护持着老首长,渐渐走上了山顶,玉汤山的海拔本就不高,或许压根儿不配用海拔这个词儿,从山脚到山顶垂直不到百米,便是崎岖山路蜿蜒开来,从山居步上山顶,亦不过三里多的路程。
加之,老首长辟居此地后,从山居到山顶的那段距离,辟出了许多级平缓的石阶,缓步而上,并不需要多长时间。
到得山顶,没有层层叠叠的古木遮荫,日头自然炽烈起来,不待南方同志挥手,后方的丛林深处,一名身着丛林绿的战士,便蹿出林来,布展开一顶遮阳伞,南方同志接过遮阳伞,刚要在老首长顶上遮住,便被老首长挥手阻住:“八九点的太阳,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