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棠听得有脚步声窸窣,他睁开眼眸,大红帐幔外莺歌正点燃烛火,窗纸隐隐透进清光来。
今是上常朝的日子,他虽在婚休,但按朝堂律例也不得缺席。
俯首看着怀里的田姜,睡得小脸红通通的,他目光充满爱怜,昨晚回来时她已经卷被熟睡,这会还没有醒。
忍不住亲啄娇艳的唇瓣,似扰了清梦,她微蹙起眉,翻转个身子朝里面睡了。
沈泽棠这才坐起趿鞋离床,盥洗过手面,但见一套公服连纱帽及官履,整齐的叠摆在矮榻上,他脱解襴衣,赤着精壮的胸膛,正欲去拿白纱青缘中单,却见莺歌已先捧在手里,她小声说:“奴婢来伺候老爷更衣。”
那眼神与他的视线交错相碰,又迅速挪移开来。
“你退去罢!”沈泽棠眸光一冷,语气淡淡,接过中单熟练地穿戴,莺歌睇他威仪昭显,只得搭手作礼,讪讪地出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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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姜醒来坐起身,窗外已是大亮,秋桂枝条上,尽是家雀啁啁啾啾啼声儿。
似听得动静,等候多时的翠香撩起帐挽进鎏金铜钩,轻笑说:“夫人好睡!”
田姜有些赧然,幸得老夫人去天宁寺吃斋礼佛,否则误了请安可是事大,她问翠香:“你怎不叫醒我?”
翠梅端着铜盆热水进来,听闻回话道:“二老爷吩咐的,说夫人昨晚疲累,由着多睡会儿,勿要来吵。”
田姜耳根泛红,昨晚她早早安寝,哪来甚么疲累,却也不好多辨,任由采蓉伺候着穿衣,想想又问:“二爷去哪里了?”
沈二爷有三日婚休,数来是第二日。
采蓉笑道:“二老爷今有常朝,莺歌寅时来伺候的。”
田姜默了默,莺歌应该告诉她才是。
忽听一个婆子在院里问:“可有人在麽?”
翠香去掀帘半探身一看,并不太认得,遂问她:“你来找谁?”
那婆子提着竹雕大漆描金双层食盒子,笑着答话:“我是管厨房的范当家的,趁着送早饭当儿,来给二夫人见礼。”
翠香出去接过食盒子,再回了田姜,田姜便让领她来见,那婆子进了屋,至田姜跟前跪下磕头。
田姜免去她礼,笑道:“我平素也好随心弄些吃食,院里小厨房虽有油盐酱醋等,定不如范当家那边厨房齐备,时不时要去问你讨个香叶八角茴香,或姜葱蒜瓣类的,你可莫要嫌我烦。”
范当家的忙陪笑:”二夫人说的哪话,你若需要甚么列个清单子,让姐儿拿来把我就是,定挑最上等的送来。“
”那可要让你费心。“田姜朝翠香使个眼色,翠梅会意,去取来三串钱,递给她道:”一串钱独赏你,另两串你分给手下做事的,深秋天儿晚间凉,可打酒吃暖暖身子。“
那范当家的自然是喜笑颜开,接过钱千恩万谢的,又聊了几句才走了。
翠香揭开食盖子,里面有碗煮熟沥干的面条子,一碗鲜浓鸡汤,一碟黑红酱油,一碟白蒜汁,一碟红辣油,一碗肥瘦相间焖炖酥烂的肉卤,还有碟洒木樨花的黏米糕。
采蓉端过那碗面条子,倒上酱油蒜汁红椒,舀两大勺肉卤,拿起筷箸熟练的拌匀,再摆到田姜面前,笑着道:”府里厨子自北方来,擅烹面食,这打卤面老夫人很爱吃。“
田姜听她这般说,倒不好推却,挑了几筷子面条吃了,只觉又咸又辣,想想问:”二爷可爱吃这个?“
采蓉摆摆手:”二爷不碰这个,嫌吃了嘴里有味道。“
田姜听得抿嘴笑了,遂再也不碰,只就着茶水吃了两块黏米糕,便让丫鬟收拾桌面撤下面饭,重新捧上茶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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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子里,吴嬷嬷领着沈荔过桥,恰遇见正观赏锦鲤游水的大夫人。
何氏满脸笑容,亲切的问她这是去哪儿?
沈荔仰脸儿回话:“去栖桐院给爹爹还有娘亲请安。”
何氏摸摸她的头:“可不巧,你爹爹一早上常朝去了。”
观沈荔有些失望的表情,她又说:“你那娘亲年纪轻性子多娇,荔姐儿勿要招惹她,若给你东西也要多谨慎,当心着爹爹生气。”
吴嬷嬷只道要来不及,领着沈荔急忙走了。
一路无话。
沈荔给田姜行拜礼毕,依旧惶惶害怕的模样,直往吴嬷嬷的身后躲。
吴嬷嬷神情有些为难道:”荔姐儿遇着生人就胆小,还望二夫人勿要责怪。“
........她是生人麽?!田姜神情未改,只细端沈荔的眼色,忽从鬓间拔下一枚翠蓝雕花簪子,晃着软声笑问:“荔姐儿可喜欢?”
沈荔其实一进门,就看见母亲头上这枚好看的簪子,心底很艳羡,此时听得问,悄悄就点点头。
“那你过来!”田姜温善道,待她怯生生走到跟前,便将簪子别进她髻间,再执菱花镜照着。
沈荔紧盯镜中的自己,忽然瘪瘪嘴:“大伯母说,不能要母亲的东西,爹爹会不高兴。”
田姜平静地看了眼吴嬷嬷,遂抬手从沈荔鬓边取下朵玉色宫花:”你没有要我的东西呀,我们换着戴罢了。“
”换着戴?“沈荔嚅嚅重复,她有些听不懂。
田姜”嗯“了一声:“荔姐儿今穿浅藕禙子,玉纱镶边裙,显得清爽素淡,宜佩色浓的饰物,如这枚翠蓝簪子。你看我穿紫绸对衿衫,墨花裙子,戴你这朵玉色宫花,是不是更好看?”
见沈荔点头,她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