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天一时默然。玄武这话听起来虽然自得,却也并没有错。云梦泽在她的维护下运行数万年,单这一项而言,她对天道的理解实在超过旁人,甚至超过他甚多。
又听玄武接着道:“我观你境界,也只差临门一脚就到真神之境了,所欠缺的,无非也是对天道的感悟罢了。我辈终此一生如鱼跃龙门,不过为了多看一眼大道上的风光。我们四个当中,只有你走得最远,有我的体悟为鉴,你今后证道必能更加顺遂!”
“我儿不过渡劫前期大圆满的修为,哪怕出去渡过了天劫,也仅是仙人之境,整个僖氏部族人数也不过两万余人,你堂堂神君,何惧之有?”这话却是激将了,她知道神兽的性格向来孤傲。
这一次,长天沉默了更久,才终于点头道:“善。不过沉夏离开云梦泽之后,我们原先的约定仍然有效,并且他这一次须助我拿下广成宫!”
现在是他为鱼肉,人家为刀俎,能得活命的机会,沉夏当然不会说不。只是他也明白,自己这一应承下来,恐怕就被绑到了撼天神君的战车上。毕竟他一出云梦泽就帮着隐流攻打广成宫,要令世人怎么看待这支新生的势力?
撼天神君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将他推入了极被动的局面。
双方条件既已谈拢,玄武为表诚意,先召了一枚黄晶出来。这东西晶莹剔透,却带有这类宝石少有的莹润质感。仔细察看内里,还有淡淡的黄光流转,显然玄武心得藏于其中。宁小闲鉴宝的眼力很好,且不说里面承载的是能令任何修仙者垂涎三尺的心得,单只这枚宝石本身的质地而言,在人间就能卖出个罕见的高价。
长天将它拿住,随手收了。而后沉夏狠狠发了个毒誓,长天也召回了南明离火剑,丢给他一枚丹药道:“这是还魂引。服下后身体|内外的伤势立刻痊愈,不过五个时辰后会昏迷三天三夜,并要折损六、七年阳寿。”
沉夏苦笑道:“很合理。”伸手接来服下了。果然药物才吞进肚里,周身立刻泛起舒适之感,仿佛浸泡在温泉当中,所有伤势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并有无穷无尽精力滋长出来。不过让他现在再对长天出手,他也没有勇气了。
长天这时才转向玄武道:“你不是已化身天道?”
“然。”玄武的面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儿苦笑的神情,“天道原本最是方正不阿,循规蹈距,可是我化为天道时心有不甘,于是仍有一缕神智未灭。我平时默默注视孩儿已久。都不敢与他对话,怕扰乱了这方世界。直到今日见他行将殒命,终于挣脱出来,却也只能说上这么两句话儿了。”
她面向长天,正色道:“我现身出来,就是打破了云梦泽的天道运行。这个世界本是因为秩序而存在,现在既然根基已破,那么云梦泽最多还有四个时辰就会全面崩溃。诸位还是尽速离开吧。”
天道有天道的规矩,不能直接插手本世界的事务。所以她默默运行了数万年,也旁观了数万年,哪怕沉夏被困在固隐山河阵之中,她也不能出手救他,因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惟有到了儿子性命垂危之际,她终于再也管顾不得,一朝破功。
天上又飞来几道流虹降下,却是来迎沉夏的僖氏护卫。他们见到玄武化出的面容,也是大吃一惊。时间紧迫,沉夏向三人招呼一声,就先行返回了七宿岛。
他在这里生活数万年,手下又有僖族修士两万余人,也算家大业大,等同于一个宗派了。这么短短四个时辰之内就要全部撤离,那许多珍宝、丹药、法器,以及杂项,收拾起来难道不用花时间吗?正是千头万绪的时候,还要拨出时间和玄武聊上一会儿,沉夏哪敢不抓紧?
娘儿俩都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云梦泽一旦崩溃关闭,沉夏就再也见不着她。
乾清圣殿余下几人,都被僖族的修士带走了,这里一时又没了旁人。
这厢长天将宁小闲抱到了裂口的另一端,才将她缓缓放回地面。
他心情丝毫未见轻松。虽然云梦泽之行的目的还算圆满达成,不过他明白,接下来才是真正艰难的部分。
甫一脚踏实地,宁小闲就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转身面对着他,一字一句道:“从头到尾,你都是神力未失?”
她面庞虽然强作镇定,身体却微微颤抖。
果然,真正的难关才刚刚开始。长天的目光落到她俏面上,她的眼中的神情令他觉得有些不安。接着,他的目光落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掌上,她的双拳捏得很紧,指尖都变了色。他耳中更是清晰分明地听出,她的心跳杂乱无章,对她这样擅于控制身体的人来说,惟有情绪波动极大才会出现这般异状。
见闻她身上的异状,他心口突感拥堵。
“不。玄武和我都是神境,进入她的小世界,我的神力的确会被压制。”宁小闲神色微微一松,却听他低声道,“可是,我身上一直都还拥有另一种力量的。云梦泽是以玄武的厚土之力为基础,搭建起来的小世界。五行之中木克土,这里的天道压制不了我的乙木之力。”
宁小闲闭起眼,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他可是长天啊,一向习惯于掌控全局的人。
他眼前有硬仗要打,身后有偌大隐流要指挥,不远的将来还有个阴魂不散的死对头阴九幽要对付。身担这许多重任,若无凭恃,他又怎会冒然以身犯险,进入一个完全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