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回,天空灰蒙蒙地,说不上亮,也谈不上暗,像是山雨欲来的前兆。她有过一回经历了,于是猜想自己这一次又是踏入梦中,低头一看,果然自己又变作了魂魄之身,可是同时还觉出了深深的疲惫,那种乏力感似是发自灵魂深处。
她再度将手掌轻轻放到树身上,感知这株巨木旺盛的生命力。
然而这一回,大树却告诉她,底下有人!
大战结束,渊善军被消灭,隐流、朝云宗也都离开了十二里乡,这里人从何来?
她迅速低头。被白擎一剑劈开,又被卓尔秀神通扩大的巨大裂痕还在,她凝目望进去,希望看见的是误入其中的凡人。
里面只有一个身影站在石台边上,并且她也很熟悉。
这人似也感知到她的目光,突然抬头,对她微微一笑。
星光极其微弱,却足以映出这张轮廓坚毅、朗眉星目的面庞。这一笑,意味难明。
宁小闲却是结结实实吃了一惊,因为这人竟是皇甫铭!
从这个角度,她看不到他眼前的镇魂棺。皇甫铭望着她,突然道:“姐姐,你来晚了。”
来晚了,这是什么意思?宁小闲紧蹙黛眉,思索着他话中的涵义。这时有个疑问蹦进她脑海:既然蛮祖遗蜕早就不翼而飞,皇甫铭为什么还要杀卓尔秀灭口,不肯让她,或者说不肯让长天知道十二里乡地下的秘密?
皇甫铭见着她面上显露出来的迷惑之色,薄唇扬起。显出了得意来:“原来姐姐还不知道。为免误伤,你最好走开几步。”突然伸手探入镇魂棺中,从中抓取出一件物事!
这件东西有海龟壳那么大,呈扁柱状,通体黑乎乎地,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上头还有三、四个大洞。就是这么一件看起来残缺不全的东西,不知为何竟传递出一股悍烈之气,见到它的人无不心生畏怖敬仰。第一时间就是两股战战,不自觉地跪拜下去。倘是凡人如此也就罢了,宁小闲如今已是渡劫前期的修为,竟然依旧无法豁免于这样的威势,只觉得心神震荡,似乎有个威严而悠远的声音不断在耳边重复:“跪下……献上汝所有……满足汝所愿……”
这声音宏大得无远弗届。充斥着整片心灵,令人情不自禁要照做不误。若换了别个修士,说不定就道心失守,真个跪了下去。不过她与长天相伴已久,对于巴蛇的神威都早已免疫,现下一个激灵。终是没有下跪,反而退开好几大步!
就在此时。她心头突然涌起一阵大恐怖!
这样全然攫住了身心的恐惧,她从未品尝过,像是全身浸在冰山地狱之中无法自拔,连心灵都不得自由。
并且她本能地知道这股畏惧来自于哪里,不由自主地仰头向天,看向她所有畏怖的来源——
群星不知何时已经隐去,漆黑的天空中炸出一声闷响。随后一点亮光自虚无中生出。
似乎只用了半秒,这点亮光就直扑下来。变得更亮、更粗壮。
再过半秒,宁小闲的乌眸中都倒映出了一道耀眼至极的亮光,似是从天界直劈入人间。
这东西她并不陌生,乃是九天之上降下来的劫雷。可是无论是南宫真还是玄武渡劫,他们引发的天雷和这一记相比,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一记天雷没有任何花俏,居然是呈圆柱型地兜头砸下来。只不过这圆柱实在庞大了点,直径至少达到了三十丈(百米)!其中电光霍霍,降下来的刹那间可谓是天崩地裂,时连一方天地都在颤抖,显然天道震怒不已,决意要施以惩罚。所以这一记天雷,实在不能称为雷劫了,而该叫做——
天罚!
皇甫铭从树洞当中取出来的物事,居然引发天怒,降下来了天罚!
毫无疑问,天罚要施加在皇甫铭身上,必然以他为中心降下来,却将她也一并笼罩在轰击范围之中。
宁小闲也知道自己该躲,可是身体如铅,双脚也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她的道心还未完全澄清,而对于雷霆天罚的恐惧,正是深深印在每一个生物脑海深处,早已成为一种本能!
然而她可不想死,不想糊里糊涂地死在这里!
在这一瞬间,她也不知给自己打气鼓劲了多少次,终于艰难地抬腿往外奔去,可是手足酸软,速度与往昔都不可同日而语。
站在下方的皇甫铭,周身已浮起一层鲜艳的红光,再细细观之,这哪里是什么红光,分明是细细密密的红色丝,每一层都薄如蝉翼,这样逐层叠加起来,厚度不大,却至少有近百层!
见到她的情形,皇甫铭眼里也露出了骇色,略一思忖就要往她身边跃去。
偏在此时,宁小闲感觉到身前的空气当中传来了无尽的吸力,紧接着一双手从虚空中伸出来,一把揽住她纤腰往回拽。这双手修长、干燥、稳定,最重要的是,熟悉得令她只想流泪呵。
随后,长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犹如当头棒喝:“醒来!”
一阵天旋地转,周围的景致立刻模糊。天空、大地、巨柳杉,树洞,还有从天而降的那一记恐怖天罚,尽皆消失不见。
她还躺在大帐之中,温暖的明珠灯光照在身上,眼前只有长天俊美无俦的面庞。他紧紧抱着她,长眉拧起,脸上是罕见的焦急之色:“无恙否?可有伤及魂魄?”
她呆怔了几息,突然一把抱着他脖子,把脑袋埋在他颈窝里,浑身颤抖。
都说天威难测,来到南赡部洲这么久,她终于头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