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货躲在巴蛇身体当中,若要用刑,也只是长天的身体受刑,与他能有什么关系?她的确是舍不得呢。し可若说要将他的神魂拖出来,恐怕连全盛期的涂尽也没有这个本事啊。
宁小闲杏眸瞪圆了:“有本事你就在巴蛇身体当中窝一辈子,别出来!”
阴九幽嘿了一声道:“咦,你怎知我正有此意?”举头上下打量了神魔狱几眼,“新得了这具肉身,正要寻个清静之地参悟大道。你也知道,我修炼的法门有些特别,可不需要灵气呢。对我来说,这里倒真是个好地方。”
对其他修仙者来说,神魔狱最令他们痛苦之处,乃是与外界隔绝,灵力被抽取的同时却得不到补充,从此绝了仙缘。可阴九幽是谁?魂修哪里需要什么灵气来巩固进阶,有这具巴蛇肉身足矣。从这一点来说,他倒真可以将这里当作参修悟道的闭关所在。
宁小闲忍住了气怒道:“总会有办法,将你拖出来的。”
“我拭目以待,不过——”阴九幽拖长了音调道,“你最好快一点。否则待我窥破了大道进阶,你这神魔狱还能不能困得住我,可就不好说了呢。”
他对自己眼下的情况了若指掌。尺有所长,而寸有所短。魂修虽然强大,术法也诡异得令人防不胜防,却有其自身缺陷。倘若没有这缚龙索,神魔狱困不住巴蛇真身,却可以困得住阴九幽——他的真实武力值,实是离巴蛇本尊的差距有些远了,无法暴力破解。不过,若是他的修为破入了真神之境。那又不好说了。这是所有修仙者仰望的终点,离所谓的超脱“彼岸”也只有一步之遥了。到了这一境界,万法殊途而同归,神魔狱恐怕也真的困不住他。
宁小闲拿眼刀剜了他一下。他既然进来了,想出去就是千难万难,她有伤在身,有这争一时口舌之利的功夫。她倒不如找来涂尽。想想将这妖人驱离巴蛇本尊的办法。
阴九幽见她莲足微动,便知她心意,当下笑得温柔又多情。说出来的话却是恶毒无比:“对了,我还没谢过你呢。”
他悠悠道:“若不是你恰好挡在了巴蛇口中,令长天投鼠忌器不敢施放神焰,我也侵占不了这具真身。此等大恩。如何为谢才好?”他作思索状,“对了。待我脱出神魔狱,留你一个全尸如何?”
他字句如刀剑,每一下都戳在宁小闲的心口上。她此生最最后悔之事,就是这一次贻误了长天的战斗。导致情郎的万劫不复。虽说她是阴九幽机关尽出,她不是这绝世妖人的对手……可任何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因为那结果现实而残忍:
因为她,长天输了。
她的爱人。再不会回来了。那个俊朗的人儿,那个冰山一样冷酷,却待她如珠如宝,愿意以命相替的人儿,无论她坠入多少次轮回,都无缘再见一面。
她知道自己情愿一死,来换一个让他站在她面前,再唤她一声“小乖”的机会。
可惜,再也不能了。
一时之间,懊恼、悲伤、痛恨、自责、愤怒这许多情绪一起浮上来,将她心口煎熬如沸。她强自控制许久的伤势再也压抑不住,骤然爆发。
她胸口突有腥气翻滚,不由自主地咳出一口血来。
与其说是咳,倒不若说是喷更适合些。
她已到渡劫前期,血液的颜色本为浅红,如桃花一般的粉色。可是这口血的颜色却带着淡淡的金色,又有馨香之气。如阴九幽一看,就明白她这是气怒攻心,将心头精血也一并激了出来。
果然她这口血一咳,即伤了心脉,面色立刻萎顿下来,娇躯轻晃两下,险些站立不住。
淡金色的血液,顺着樱花般的唇瓣缓缓淌下,流过小巧白晳的下巴,显得更加刺目。
与此同时,黑石地面上滴答轻响,却是两行珠泪落下,摔成了几瓣。
她的眸子依旧乌黑,却空洞起来,不见了往日的灵气。阴九幽望着她被泪花洗亮的双眼,望着她憔悴的面庞,只觉畅快难言,心头一口恶气稍出。
就算他被缚在这里,动弹不得又如何?只凭唇枪舌剑,一样可以令她伤重呕血。
可就在他嘴角刚刚凝出笑意的时候,身躯却蓦地僵住,仿佛重新化作了石雕,生人勿近。
宁小闲不期然抬眼,却突然望见他眼中有金光一闪而过。
金光!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惟恐吐气重上一点儿,就将她心头突然浮起的那一丝希望吹散。它如此微弱,却又如此地……令人期待!
阴九幽的眼中,的确有金光渐渐亮起。如同先前她在卧牛石边寻到长天时,他眼中那种水墨染晕的景象又出现了,仍是紫光和金光交织在一起,互相争夺着地盘,瑰丽、玄奥又凶险万分。
她清楚明白地看到,那熟悉的金色光芒只局限在瞳孔正中央,被紫光包围着,虽然左突右冲却显得势单力薄。
可是,可是它毕竟真实存在。
可是它毕竟不曾消亡。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一抹金光代表的涵义。
宁小闲以手捂口,险些喜极而泣。
这才是她的长天!
那个在无边的黑暗和孤寂中苦苦煎熬了三万年,兀自坚守本心,从不舍弃希望的男人,又怎会轻轻易易就被战胜、被吞噬、被同化?
哪怕这场战斗是发生在魂修的主场识海之中,哪怕对手强大如阴九幽!
她也绝不应放弃对他的信赖与希望,就如同他绝不会抛下她,悄无声息地泯灭一样